容启站定拱手,“二爷,有密报。”他顿住,余光瞥向案后的静姝。
沈镜明白他的意思,食指曲起扣在案上,“无事,说吧。”
容启心中惊异二爷竟然对表小姐信任到如此地步,回神道“您在西北查的事有眉目了。”
沈镜处理公事从来都不分时间,静姝在他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依旧黑,床挂的帷幔熟悉,是在她的屋子里。静姝轻轻动了下,才感受到腰间还搭了一只手,她微微抬头,看到睡在自己身侧的沈镜。
沈镜很警觉,感受到她的动作立即睁了眼,抬手把她落在身下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静姝慢吞吞地钻到他的怀里,眼睛在夜色中亮亮的,咬唇看他,欲语还休。
沈镜漆黑的眼盯了她一顺,大掌轻抚她的后颈,极为安全的感觉让静姝想到那个抚养她长大的老乞丐。她小时害怕哭闹,老乞丐也会这样把她抱在怀里,无声地安抚。
对于静姝来说,老乞丐抚养她多年,早就成了一个父亲的角色。而现在的沈镜于她而言相差无几,让静姝感到无比安稳。但其中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她又往沈镜怀里钻了钻,把他的掌心放到自己的脸上,上面很热,却不如沈镜的掌心热。
沈镜适时地收了手,从她的后背顺了下去,冷静沉声,“我很快要走。”
意思不言而喻,遭到拒绝,静姝有点失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沈镜开始厌恶自己,那她还会像上一世一样,最终落到沈念臻的手上,受尽磋磨,落得惨死的下场。她现在唯有留在沈镜身边,才能活下去。
静姝有些落寞,兀自小声嘀咕道“是您说的回屋,现在又要反悔…”
沈镜落扬起眉,淡淡的眼纹就露了出来,他道“事关紧要,你是个乖孩子,要听话。”
事实上,静姝一向听话,这两年除了学府的年考,其他的事没让他操过多少心。
静姝手揪着他的衣襟,乖乖应声。小脸从他怀里扬起来,小心翼翼地吻在他的下颌上,温诺地道“我等您回来。”
沈镜垂眼看她,此时天色已经泛白了,很容易就能看到她羞涩又带有期待的水眸,沈镜拨开她颊边的碎发,动作缓慢,粗粝的指腹在她的面上,引得她发痒。而他却迟迟再没动作。
静姝往上蹭了蹭,娇艳的唇贴在他的唇角,动作依旧是生疏羞涩的。
一吻过后,静姝退了下来,她小声道“我会一直等您的。”
沈镜略一沉吟,给她理了理里衣掉下来的带子,“我回来会很晚,早点睡,不必等我。”
从前这些话沈镜已经说过很多遍,但只要他在长安,静姝每夜都会等他。与其说是粘人的猫儿,她更像是一株菟丝花,依赖沈镜而活。
沈镜不便从正门走,他穿好衣裳,走了半开的小窗,那里守着的仆从早被静姝支开,去了别处。
他走后,静姝又躺了回去。
过一会儿,屋外的婢女进来给静姝梳洗。
静姝没了睡意,从床榻上懒懒地坐起身,软绵绵的,肤白如雪,面相纯善,仿若误入世间不谙世事的灵魅。
即便婢女们已服侍她许久,却还是被这副姿容惊叹。
用了早饭,静姝去了自己的书房练字。她功课不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副字画,其中大部分还是沈镜交给她的。
静姝坐在案后,婢女给她研磨,宣纸平整地铺在上面,静姝皓腕微弯,慢慢落笔。她力道小,写不了太大气的字,沈镜就教了她簪花小楷,温婉秀丽,像她这个人,连先生都禁不住夸赞。
练字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有婢女进来奉茶,道“表小姐,陆家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
在长安有名的世家陆家,唯有陆尚书陆庭坚之女。陆三姑娘陆荷玉是她同窗,沈镜不在长安时,陆荷玉很是照顾她。而陆家的这位二小姐陆荷燕,静姝与她不熟,只知她及笄时结亲,又很快退了亲事,如今年华双十也依旧在家中没嫁出去,早就不在学府。静姝见过她几次面,对这陆二小姐所知甚少。
静姝虽不善言辞交际,但好在有些聪慧,想到学府的传言,或许猜到她二人所来何事。她放下笔,道“让两位小姐在前厅等候,我很快就过去。”
前厅里的两人等的有些急。
陆荷燕不满静姝的大架子道“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乞丐,有什么好端着的。”
陆荷玉立即示意她噤声,“二姐姐莫要在说了,宁国公府上下都敬重这个表小姐,国公爷既然说她是恩人之女,想必日后她不留在国公府做了世子夫人,也会嫁到世家高门。有宁国公府做靠山,这关系我们必要重视。”
陆荷燕明白她的顾虑,更何况她这次来,也是有事要求她。想到那个高大果决的男人,陆荷燕肚子里的火气全部都消了。
事情还要追溯到两年前,那时静姝刚刚及笄,沈镜对外宣布,静姝是他当年的恩公之女,收养为府中的表小姐。可当时满长安的人都知道,静姝是宁国公世子高中游街时捡回府的乞丐,没人知道其中的隐情,只知长安的世家贵女中又多出一人,且地位仅次于当朝公主。
陆荷燕想要接近沈镜,只能通过她。
静姝净手后姗姗来迟到了正厅,陆荷玉见到人来,立即热切地上前,熟稔地挽住她的胳膊,“阿姝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跑到你屋子去找你了!”
不论是出于家族利益,还是其他什么,陆荷玉对静姝的关照都可谓是最多。
静姝道“是我晚了,二位姐姐莫要生气。”
陆荷玉道“我哪里会生阿姝的气。”
说完,陆荷玉拉着静姝到陆荷燕面前,介绍,“阿姝,这是我二姐姐。她在家待得实在是太乏闷了,我就带她来找你玩。”
静姝这才把目光落在陆荷燕的身上,她是个很美的人,与静姝的美不同,她的美在一颦一笑之间,皆是成熟女子才有的妩媚风情。
她见到本人,才记起陆荷燕是谁,前一世,她还是沈念臻通房时误入了一个院子,当时院中所站的人就是陆荷燕,而那时的沈镜离她不远,虽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二人举止熟悉,显然是旧相识,原来即便没有她,沈镜与陆荷燕也早就认识了。
念此,静姝更加确定来时的心思。
两人做了礼,陆荷玉出来说话,“阿姝,你是病了吗,怎么这么多日都不来学府?”
大顺学府不设假,但若是有人不想来,只需说和书院老师一声。
这日陆荷玉是确确实实告了假,只是没想到素来勤勉的静姝也不在。
静姝道“近日变天,夜里不甚着了凉气。”
陆荷玉忧心地叮嘱她几句。
正巧婢女端了茶水过来,静姝顺手端过茶盏,欲要递给陆荷燕,不知为何陆荷燕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水没拿稳,烫人的热水尽数洒在了静姝的手腕上。碎裂的瓷器落到地上,静姝手腕被烫,痛得咬住唇瓣,面上惨白,一瞬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