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日光有些淡,多少会有些误差,属下只有七八分把握。刘管代恭敬道。
那也够用了。蹇瑢摸了摸下巴,他看了眼正在窃窃私语的日本使者,凑到刘管代耳边悄然问:以尔之经验,若是以日本的人力船从此处划到我们的港口需要多久?
少说得一两个时辰吧,刘管代立刻知道了这位上峰想要说什么,也压低了嗓子用气声道:只是若是以那样的速度前行,他们上了岸之后,恐怕也没有体力再做其他。
蹇瑢眼眸微眯,又问:我是我们这样的帆船呢?
以宝船的大帆,约莫需要一个时辰,若是顺风,风力又较为强劲,半个时辰乃至于更快即可到。
半个时辰啊蹇瑢垂下眼眸,陷入思索。他虽不擅海战,但行兵打仗的基本概念和逻辑还是知道的。
如今海上主流的船只就这两种,要么是借用风力的帆船,要么是用人力的小木船,如此看来,这探照灯就一面封锁网,巨大的帆船借用风力,其前进速度快,人力消耗低,但是躲不过探照灯,远远就会被发现。而体型更小也更灵活的小船全靠人力驱动,一旦被发现要么撤退要么全速前进,不管做哪种选择体力消耗都是必然。
无论是哪一种,建在港口的探照灯都可逼其在最短时间内做出选择,并且给防御部队足够的反应时间,应战也好锁城也好,都可有效防御倭寇。
它虽然不能逼退敌人,也不能避免夜袭,但却能让袭击一方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作为一道防御工事这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它发现敌人之后都这样盯着人吗?这燃料消耗应该不低吧?
其实蹇瑢误会了一件事情。
之所以在他们身上投放了三道远光灯,并不是大明为了炫富,而是咳咳,其实是因为港区那边是真的看不清他们来着。
从蹇瑢他们的视角来看,自己这边可以清晰得看到三道光柱锁定了自己,所以认定他们一定是已经被看到了,有几个船员更是兴致勃勃得同灯光另一端招手喊话比姿势,在他们心中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定都在同僚们的眼中。
但这其实是因为他们处于暗处看亮处产生的错觉,事实上,在刘家港城楼上的众人只能勉强看到海面上有点异常,并不能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
探照灯的原理是利用螺纹玻璃起到若干个凸透镜聚光的效果,光线透过不同的凸面后会汇聚在一点上,这一点便是最亮的位置,但接下来这些光线会继续沿着直线扩散开,后续的位置虽也有亮度,但光线会明显减弱。
蹇瑢他们的船队恰恰就是在光线的衰减区,哪怕用三个探照灯进行叠加,那个位置依然在众人的视力不可及之处。
所以,刘家湾的众人才点起了三盏灯看看能不能照清楚,但就如今的效果来看,三盏探照灯的亮度也只能算是勉强。
尤其港区内的众人还是从明看暗,削弱效果更为明显。光靠港区的灯果然还是不行啊。木白将望远镜捏在了手心里,对如今的情况不是很满意,他小声嘀咕道:如果不能再提高亮度的话,就只能得想办法在海里也插个灯塔,否则防御效果还是太有限了。
如今灯塔的灯源燃料已经全都换成了煤油,为了提高燃烧率,无论是灯芯还是灯罩都经历了若干次升级,目前已经达到了瓶颈。
光源没办法改,那就只能改变放置方向。
但就算是千年后的时代,想要在海上建立一座灯塔都不是易事,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大部分建筑材料都无法抵挡飓风以及海水的侵蚀的大明朝。
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乃至于人性命去造一座灯塔是否有意义和价值,这就是个问题了。
就如今的情况看,显然是收益不大的,当然,如果未来可以开放海禁,有了海贸和税收的补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木白将手里的望远镜转得虎虎生风,跟随在他背后的总兵长看得心都要掉出来了。
小皇孙手里拿着的可是至今都还没配装的千里眼啊,他听在宫里当值的同乡说过一句,说这玩意套上之后能看千里。
此前他也就是当一句奇闻异事而已,但是方才他可是亲眼看到了!
就在大家都朝着探照灯灯光聚集方向眯眼观察,并且表示不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使用这个仪器的小皇孙却露出了笃定姿态,此后更是下令让众人不必紧张,保持正常戒备即可,
毫无疑问,小皇孙一定是看到了远处的那个掉黑点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才会令他们放松警备。
作为大明如今最重要的海港驻守的总兵官,他当年是跟着洪武帝一起玩过夜袭当过瞭望兵的,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有雀蒙眼的时代里,总兵官自认自己的视力就算达不到千里眼,但来个五十里眼也不是不可以。
他都没有看清的话,对方的位置可想而知,而小皇孙却能够靠工具看见,这工具是什么还用问吗?!
好想,好想试一下哦!
木白在望远镜的加成下的确是隐约能看清那边是一艘大明形制的官船,但现在是日月交替之际,光线有限,肉眼下即便是用了望远镜看也十分模糊,他主要是靠着船只上悬挂的各色彩旗认出对方身份的。
这也让木白坚定了以后必须要让船只悬挂旗帜的心,最好是在船顶挂着,现在这样插在船舷的旗帜在正面视角实在是在是太不明显了。
至于边上灼热的视线以及频频看过来的总兵官呃,他不是没注意到,只是望远镜如今是管制产品,这东西是把双刃剑,制作方法也不算困难,所以洪武帝下了封口令,并且将每一把望远镜都登记造册。
按规定,非限定人群不可使用,就是为了预防其存在泄露出去。
如今手上拥有望远镜的除了老朱家的几个人外,只有朱元璋极其信任又身负戍边重任的徐达,就连木白的养父傅友德都没给配上。
为此,他养父已经往宫里跑了好多次,前些天更是透出了为了一个望远镜以及后续来自养子的好东西,他可以答应洪武帝的揶揄,也认洪武帝做个义父的意思来。
此举被他的儿子,木小白的兄长傅忠抱着他大腿制止住了。
在端午节家宴之时,洪武帝一口气对征云南的一干将士们进行了封赏,对于傅友德和蓝玉这类冉冉升起又还没有达到最高点的将星,洪武帝的封赏方法十分之干脆。
他为如今才十二岁的皇十一子蜀王朱椿聘娶了蓝玉的独生女,又将自己的皇九女寿春公主许配给了傅忠。
当然,由于皇子皇女们年纪还小,这只是订婚。
皇室子弟嫁娶仪式冗杂,等所有的过程走完了起码也得四五年以后,到时候小皇子皇女都到了适婚年龄。
傅忠好不容易在靠谱弟弟木小白的牵线搭桥下在寿春公主这儿刷满了好感度,让佳人点了头,如果老爹现在为了抱大腿认了洪武帝做义父,他和寿春公主的关系一下子就变成差了一辈,婚事九成九都得告吹,这怎么行。
于是,可怜的傅老爹为了不让儿子打光棍,含泪放弃了自己的原计划。
别说,人高马大的壮汉失落得望着夕阳叹气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被那落寞的模样打动到,实在于心不忍的木小白一个激动,将上次端午节时候用过的玻璃片送给了傅老爹。
当然,他送人的不是上次用沙子做的半成品,而是使用了工坊特质含胶纸颜料重新绘图上色后的完成版。
胶质颜料在干涸后可以黏在玻璃上,只要不去用力抠,固定效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