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腿坐下, 身旁就是放着夏油杰身体的冰棺。
寒气从冰棺上不断传来, 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一丝冷意, 镝木晖呼吸间有白气出现。
他把手随意搭在了冰棺上,寒冷顺着他接触冰棺的位置向他身上蔓延, 又被他浑身萦绕的淡淡咒力挡了回去。
冰棺由他的咒力构成,时刻维持这样足以保持尸体不腐烂的低温,对常人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对于镝木晖而言, 长时间的咒力支出不算什么。
他眼睛没有焦距, 静坐在室内,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他的衣服、头发上都逐渐沾染细碎的白霜,发尖似有冰晶凝结。
就连睫毛上都附上一层白色, 镝木晖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得不成样子。
良久,他才动了动。
他转向冰棺,透过厚厚的冰盖向内看去。即便冰盖被镝木晖做成了坚硬的类型, 同时它是剔透的,镝木晖能直接看到里面夏油杰的样子。
夏油杰的眼睛闭着,表情平和的他像是只是单纯睡着了一样。
不看空荡荡的脑部的话,镝木晖会恍惚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到了某个夏油杰正在睡觉的时候。
假如自己到的时候,夏油杰在睡觉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
镝木晖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的是夏油杰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大概会不轻不重地用巧妙的话语把自己赶出去吧。
镝木晖不知什么时候笑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嘴角在上扬,眉眼都微微弯了起来。
镝木晖失笑,他起身,从中离开。
没有过多久,在镝木晖再度找不到人、也没有线索时,他收到了来自太宰治的消息。
【我好像找到了你要找的那个人。】太宰治同时附了张图过来。
镝木晖顿住了。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太宰治身旁。
来的真快啊。太宰治像是早有预料,他正在一栋楼的楼顶,坐着的姿势看起来闲适极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镝木晖问。
照片上的人和他记忆里的人,在外貌上有所区别。
他已经记不清里梅原本长什么样了,照片中的他则有着一张看起来大概十几岁模样的外貌,留着一头娃娃头,身上穿着类似僧服的服饰,淡色的头发上有一部分颜色不同,就像是头发上用重色挑染出了图形。
照片里的人,样貌是陌生的,镝木晖却从一些地方发现了他和里梅的相似处。
太宰治神秘地笑笑,答非所问道: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是他。镝木晖答道。
不愧是你,竟然靠着那些信息就准确地找到了人。镝木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太宰治顿了一下,他自满道:哼哼,我可是太宰啊!他故意没说自己是怎么找到对方的。
这下真的帮到大忙了,谢谢你。镝木晖认真地注视太宰治,像是从来没有这么注视过太宰治一样。
太宰治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假如自己现在提出某种要求,怕是只要镝木晖能做到,并且不触及底线,他都会帮太宰治去完成。
为什么镝木晖会是这样的反应?
太宰治静了一下,之前在表面的嬉笑不正经在这一瞬间褪去,他问道:你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他眉眼以及嘴部的弧度平缓起来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摆出来的状态。
太宰治突然脱离了平时的形象,以一种很少出现的态度面对镝木晖。
就像是他暂时将脸上的那层面具撤下,将自己的某部分特质露出来。
镝木晖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太宰治的眼睛里像是有了所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美丽的鸢色眼睛中水波不兴,带来一种近乎死寂的无神。
镝木晖低声回道:嗯。
有什么触及到了太宰治。
太宰治之前没有问镝木晖的目的,是想着稍作观察,在得到自己心中的结论后,他就发起进攻了。
你找他有什么目的?
按理来说,镝木晖不会告诉他人的。不告诉乙骨忧太他们是因为担心立场问题,不告诉太宰治、中原中也,是有可能会从他们这边泄露出去话虽如此,镝木晖心知肚明他们的保密工作是能非常到位的。
为什么不说?镝木晖莫名的感觉让他不太想告诉太多人。
但面对太宰治的时候,他莫名就没法不说了。
现在不说的话,他会后悔的。
我有想复活的人,他那里有复活的线索。此话一落,镝木晖就见太宰治浑身僵住了。
镝木晖暗叹一声。
他是知道太宰治身上大致发生了些什么的,更知道有对太宰治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他。
他现在所说的东西,很可能会让太宰治有什么想法不管是什么样的。
太宰治沉默了,沉默的都有点太久了。镝木晖陪在他身边,等着太宰治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太宰治问道:对方想复活吗?他眼神复杂,里面闪烁的东西,让人一眼望去,只觉得溺进无边深海。
他是想到了什么?镝木晖不知道。
我不知道。镝木晖再度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是吗太宰治轻声呢喃,他的视线落到了镝木晖触及不到的地方,一时间,坐在镝木晖身旁的太宰治像是到达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是只属于太宰治的区域,无人能及、无人能懂。
传闻世上有一条最为寂寞的鲸鱼,它发出的频率与其他正常鲸鱼频率都不同,没有鲸鱼能听懂它在说什么。
茫茫大海中,它竟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现在的太宰治,就像是那条鲸鱼。
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他重回人间,露出一个和以往没有区别的笑,既然如此,镝木君可要加油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同飞在云端没有落脚点。
嗯。镝木晖应了一声。
见到他是在几分钟前,地点我已经发给你了。
镝木晖看了一下手机,上面已经收到了来自太宰治发来的地点。看起来是他收到照片过来的时候,太宰治同时把地点发了过来。
既然如此,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
太宰治还坐在地上,高处的风将他的细软头发吹动,一部分头发刚好遮掩住他的眼睛,镝木晖看不清其中是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太宰治,太宰治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一样,一只手撑着下巴,嘴角还勾着清浅的弧度。
太宰治,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从高处掉下去一样。
可别掉下去了。
太宰治后知后觉接收到这句话时,镝木晖已经不见了。
掉下去啊
太宰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脚步轻飘地走到楼边,低头往下看去。
车流穿梭不息,下方人来人往,他们脸上或开心或愤怒或焦急,人生百态。生活中或许会有坎坷,或许会有痛苦,不管如何,下面的人成功活到了现在。
今天天气很好,天朗气清,太宰治还能听到鸟叫声。
大家都拥有美好的人生。
他注视着下方,眼睛逐渐失去焦距。
美丽的花
红色的美丽的花朵,盛放在人群中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从含苞待放到完全开放的过程,花瓣慵懒地舒展开来,含羞带怯地露出被包含在内的花蕊。
多美啊?
他忍不住幻想。
他已经站在了边缘处,再往前就是一无所有的空气。
一无所有这个词,多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