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阿弥曾答应过明空法师,说要帮她带书。谁料想,第二天他去了丹阳郡公府,一去不回。狄仁杰就在西市买了这本贞观律,准备送给明空法师。可是,一连几天,他都没有见到明空法师,也让他的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一些失望。
要不,我送去寺里?
算了,灵宝寺是尼寺,而明空法师的身份不同普通僧尼,他根本就没可能见到。
亦或者,请柳娘子送去?
那倒是可以!
柳娘子和明空法师关系好,和尼寺里面的法师也大多认识。
她此前为明空法师送过兰草,没有一点刁难。想必拜托她出面,应该可以送到明空法师手里。
想到这里,狄仁杰有点兴奋了。
他再次站起身,拿着书走到门口。
可是,他又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正屋黑漆漆的门窗,而后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如果阿弥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找柳娘子帮忙。
其实,即便是现在,柳娘子对他有点怨念,如果他开口,柳娘子一样不会拒绝。
但是,他开不了口。
苏大为一天不回来,他就一天没脸面对柳娘子,更别说请他帮忙了。
瞻前顾后,怕就是他现在的情况吧!
狄仁杰把书放在桌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候,洪亮端着一盆热水进来,“郎君,烫烫脚吧。”
“嗯。”
狄仁杰在凳子上坐下,脱了脚套,心不在焉把脚放进盆里。
“小心!”
洪亮忙大声提醒。
可还是晚了一步,狄仁杰已经把脚放进了盆里,然后立刻又抬起脚,呲牙咧嘴,还洒了一地水。
“怎么这么烫?”
“郎君,我让你试试水,你怎么一下子就放进去了?”
“我……”
狄仁杰抱着脚,看了看。
还好,没有烫伤,否则明天怕是走不得路了。
他苦笑一声道:“很烫,加点水。”
洪亮答应,端了一桶凉水过来,往盆里倒了一些。
“郎君,再试试看。”
狄仁杰这一次没有再那么冒失,小心翼翼把脚放进了盆里。
“在加点。”
“好!”
洪亮用水瓢舀了一瓢水,慢慢倒进盆里。
他突然道:“郎君,苏阿弥……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
“可这都已经十几天了!他这一去不会,又是怎么回事?
虽说丹阳郡公派人来说过,他有事情要麻烦苏阿弥一些时日。但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堂堂丹阳郡公,想要用人的话,手底下大把的人可以用,为什么找苏阿弥?”
“这个……”
“他又不肯说明什么事,这十几天下来,苏阿弥连个音讯都没有,不会是真出事了吧。”
狄仁杰心里,咯噔一下。
“应该不会,丹阳郡公那人口碑不差。”
“你就知道他表里如一?”
狄仁杰,顿时哑口无言。
他突然一阵没由来的烦躁,用力一跺脚,却忘了脚在水盆里,顿时水花四溅。
“那我能怎么办?我也担心阿弥,我也想知道,李客师留阿弥做什么事。
可问题是,我问不出来啊!我连丹阳郡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跟别说见李客师了。我拜托县君去打听,但也打听不出来。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洪亮,沉默了。
他默默伺候狄仁杰洗完脚,端着水盆往外走。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下脚步。
“郎君,我也知道你为难。
可是……这两天,我见大娘子的精神明显不如前几日。和她说话,总是心不在焉。她mǔ_zǐ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突然间儿子没了音讯,她这个做娘的难免挂念。”
狄仁杰,苦笑一声。
他定了定心神,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负责。
明天,我会再去拜访县君。哪怕是豁出去这张脸,也一定打听出来阿弥的消息。如果县君那边不答应,我就亲自去昆明池。我就不信,他李客师还能不讲理怎地?”
洪亮听了,也不禁苦笑起来。
“郎君,我不是说让你找丹阳郡公,但是……”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你这几日多陪陪大娘子,免得阿弥回来,看到她身体不好,会责怪我。其实,不仅是你奇怪,我这心里也奇怪着呢。当日我见李大勇的时候,分明和阿弥不认识。之后县君去找丹阳郡公说项,也没说有问题。
怎地偏偏阿弥去了丹阳郡公府,就一曲不回了呢?
你刚才说李客师表里不一,那我不相信。不为别的,就凭他是李卫公的弟弟,这一点我就信他。可惜,李大勇不在长安,否则我也能找关系,找他去问一问。”
“阿郎,量力而行就是。”
“我知道。”
狄仁杰摆了摆手,示意洪亮可以离开。
洪亮也没有再说什么,出了门之后,把房门关上。
有点不踏实……以前,家里有阿弥,有黑三郎,狄仁杰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他却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受。
站起身,他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吹灭油灯,爬上了床。
不管怎样,明日一定去找裴行俭一趟,一定要弄清楚,阿弥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狄仁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口中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