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娆记下他的话,聊了几句之后,将那天碰到皇上之后发生的一些怪异的情况说了出来,问他这可能是什么原因。
关朗之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端起桌面上的一盏茶,食指沾了沾茶水之后,就在桌面上画起了长短不一的线条。第一次画满整个桌面时,他像是有点不满意,整个擦了重来。一连重复了三次这样的动作之后,他才犹豫了一下。
“我有一个想法。”关朗之让她把丫鬟都叫出去之后,才说,“我之前一直怀疑,你有离魂之症,按理说阳气重的人才能压制住你的离魂之症,而天底下阳气最重的莫过于真龙天子。先前我猜江行舟是皇家之人,但是事实不是,可现在你说皇帝能够压制你的离魂症,那应当我之前的推论没什么错。”
陆云娆顿时紧张起来,怕他看出江行舟要造反上位的事情,精神紧张,死死地抓着手帕,一直盯着他的嘴巴。
结果的关朗之来了一句,“我怀疑江行舟是当今皇帝的儿子。”
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连着占卜了好几次,最起码十年之内,不会覆国,权力自然交替。可江行舟和当今圣上都有明显的龙气,如果不是父子,还有什么可能?”
陆云娆一下子懵了,突然想到上辈子江行舟虽然上位成功,但确实没有改变国号。
可就因为这样说江行舟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就过于勉强了吧。
温氏在生育的整个过程中,也一直在人前露面,没有无缘无故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基本可以确定温氏是江行舟的生身母亲。而温氏同忠勇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忠勇侯为了亡妻和孩子这么多年来未曾娶亲。倘若江行舟真的不是江家的血脉,忠勇侯不可能不知道,忠勇侯若是知道,怎么会培养一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后代。这几乎是说不通的。
但是她怕关朗之说出去之后,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叮嘱她不要往外面说出去。
关朗之满脑子都是在想今晚吃点什么,随意应了两声,就直接离开了。
陆云娆觉得关朗之说的话里面信息量过大,半天都没时间消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所谓的真相。不过她也没有傻到真的过去问江行舟,一个人捏着关朗之留下来的药材单子想事情。
江行舟回来的时候,她都没有从思绪中回过神,于是手中的单子就直接被男人给抽走时,才愣愣问了一声,“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
“关朗之给我的药材单子,说是能够治好我的病。”
江行舟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的东西,又问她关朗之都说了什么之后,才小心地将纸张放到平日里经常看的兵书里夹着,“我明日就让人去找找看。”
“不用这么急着,能找到就是最好,找不到……或许就是命吧。”陆云娆对此看得很开,知道这是勉强不来的事情。
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事,她看上去蔫了吧唧,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江行舟敏锐察觉到这点,原本撑在桌子上的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小姑娘的手很是好看,手指纤长匀称,皮肤细腻,摸上去和她这个人的性子一般,都是软软的。
关节处有细微的摩擦,带着热度,更多的像是一种安抚。江行舟不再提及这件事情,转而问她定北侯府都发生了什么。
她将二姐和三皇子的事情全都说了,说到二姐单独找她的部分时,停顿了一下,没说出来,转而问,“你觉得三皇子会娶二姐吗?”
江行舟有点诧异,摇头笃定道,“不会。”
但凡是三皇子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昏头,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娶一个毫无助力的女人。他就算是真的同陆云妧两情相悦,想要棒打鸳鸯的人也很多,譬如皇后,又譬如站在三皇子这边的皇家贵族。
那些皇家贵族可远远没有那么好说话,相互结盟本就是为了更多的利益。若是三皇子为了娶一个家世平平的女儿,而放弃他们从小教养的女儿,只怕心里要将三皇子从头到尾给骂上一遍。
而陆云妧则是在赌一种可能,赌定北侯和陆尚书会为了家族荣光博上一搏,帮她争取一把。
但是定北侯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已经不是这两个人都能说得上话了。
江行舟觉得陆云妧野心不小,可远见配不上野心就很致命。不过他看见陆云娆忧心忡忡的样子,没有说更多,只是问:“现在他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娘她们也头疼。”陆云娆倒是想起来,面前的这个人是同样不愿看到定北侯府同三皇子扯上关系。她放软了身段,大半边身子前伸,手臂撑在小几上,“你说要是换做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江行舟转过脸去,说出的话倒是有点儿像是在装傻。毕竟他是外家的姑爷,多说未必是好事。
陆云娆更加确定他有主意。
若是换成旁人,她未必这么上心。但毕竟陆云妧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堂姐,就算说了几句伤人的话,她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陆云妧往火坑里跳。于是她便主动求男人,“你替想个主意。”
她看见男人不说话,便主动坐到他身边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的手臂。转而靠在男人肩头,她小声说:“我不相信静堂庵的事情和三皇子没有关系,真的不想看见我身边的人和他扯上关系。”
男人没说话,反握住她的手。
陆云娆偏头,唇瓣在他的脸颊上碰了碰,擦着他的耳边,声音像是掺了蜜一样,“便当是我求求你。”
江行舟看过去。
她的眼睛偏圆,看过来时里面盛满了细碎的阳光,有点像是盛夏竹叶尖尖上挂着的露水,清新而有朝气蓬勃着。可她的眼尾却是微微上翘着,无端多了风情,更像是摇晃在风中要开未开的蔷薇花。
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很轻,没什么力道,却如湖面般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握住她的肩膀,面上没有泄露出一点表情,只是呼吸沉重了很多,“都是和谁学的?”
陆云娆想起被自己放在箱底的小册子,烧红了脸,咬着唇没说话。水光盈盈的眼睛看向男人,她凑了过去,小声问:“不喜欢吗?”
他没说,倒是身体力行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跪在湿透了的锦被上,月要被迫弯成了一个下陷的弧度,在被进进出出要求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她想他应当是喜欢的吧。
江行舟倒是在后面提出一个办法,趁着现在事情还没传出去,让陆云妧假死远离京城,重新挑选一门亲事。左右皇后也不想三皇子在娶亲之前就纳妾,对此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帮忙遮掩几分。
他有一样是猜对了,皇后当然不想三皇子纳陆家女为妾。
屋子里燃着熏香,熏香里掺了大量的草药,屋里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这是皇后特意让太医送过来的熏香,有静心凝神的功效。如若不然,她真的怕还没有等到自己儿子上位的那天,她就已经被气得晕死过去。
她揉了揉直跳跳的太阳穴,“你就那么不能忍?屋子里那么多侍女都不够你玩是不是?”
三皇子双腿已经跪得发麻,但是他不敢动一下,低着头诚惶诚恐认错,“是儿臣不是,是儿臣被鬼迷了心窍,求母后指教。”
“你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好,让我指教什么?”皇后猛得将桌子一拍,语气鄙夷,“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娶了定北侯的女儿。你倒是好,直接睡了她的妹妹。你以为定北侯府里面住着的都是泥人,任你拿捏?你来问我,不如去问问菩萨。菩萨能让你长长脑子,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