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以为是她不情愿,怕她想错了,说得认真,“这个年头就算是成亲之后和离,再次成亲的,也大有人在。你莫不要觉得,你们有了点什么,就非他不嫁。我和你爹爹,不求什么,只想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疼你的人。哪怕找不到,我们也能养你一辈子。阿娆,你要记得,任何时候我们都只希望你开开心心。”
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程氏第一个考虑的是女儿,不管什么时候,她在乎的总是女儿会不会开心。
陆云娆眼前酸涩,心中倒是更加坚定几分,最后点头说:“我想和他成亲。”
她想活下去,这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程氏虽然对这桩亲事颇有微词,但是见小姑娘同意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起及笄宴的安排。
陆云娆的及笄礼没有多少时候,虽说陆林则说不要过于张扬,可是走得近的人家还是要邀请的,所以筹备起来也很是麻烦。不过谢氏和钱氏都帮忙搭了一把手,再加上陆成珩有不少人脉,许多东西买起来很是方便。因此宴会虽然筹备时间短,但是一点都不差。
不过在宴会之前倒是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事——静堂庵的背后主使居然是郑国公府的二公子郑清玄,陈御史状告郑国公教子无方,纵容次子戕害上百名年轻女子。
此事一出,朝野皆惊。
其实从江行舟和陆云娆掉落悬崖,京兆府就立刻对静堂庵展开调查。他们一连抓了不少尼姑和山间院子的打手,并将这两处地方都仔细搜了一遍。但是这些人都提前得了消息,跑了不少,还将不少东西都处理干净。被抓住的那些为了自己家人的性命,更是不肯松口半分,案件一时陷入到僵局当中。
还是最近,有小衙役在静堂庵的佛像后面发现了一条通道。通道过于深长,直接连接了几个寺庙、醉梦楼和郑国公府的后院。而在通道当中,官兵们找出了十余名少女,并从通道里搜出了不少散落的女子私密的衣裳。这些衣裳材质有好有差,某些显然不是院子中的尼姑能用得起的,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女眷。
兹事体大,京兆府府尹立即上报,案件转交给大理寺再行查办。大理寺根据证据,抽丝剥茧,直接将目标锁向郑清玄。大理寺卿直接上报圣上,得到准许之后直接派人前去抓捕。
听说抓捕时,郑清玄正在喝茶,见到他们过来之后,也不吃惊。他反而笑着给大理寺卿倒了一杯茶,见大理寺卿不接,自己喝上一口,“为了静堂庵的事情吧,我知道,我现在就同你们回去。”
大理寺卿十分耿直,当即派人将他拿下,谁知道一旁侍候的丫鬟立即跪了下来,疯狂摇头,哭着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直到这时,郑清玄的脸色才突然变了,直接冲上去踹了那个丫鬟一脚,“你这个贱人,到底在说什么。”
两旁官兵将他死死压住,大理寺卿单独审问丫鬟。
丫鬟眼里全是惊惧,一开始死都不松口,直到用刑具逼问之后,她才捧着被夹住血的十指说:“二少爷他伤了身子,他不能人道!他抓了好几个姑娘,虐杀她们。他担心尸体被发现,他……他他把那些人的肉片下来,剁成肉泥,煮熟了之后倒入池塘。”
郑清玄眼里迸发出凶光,像是要将人活吞下去一样。
小丫鬟被吓得连忙低下头,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似乎没个止境,可话却说得异常清楚,“骨头……骨头就被他埋在自己的书房卧榻的床底下。”
来参加抓捕的人员都是在大理寺中任职多年的人,自以为见多识广,可在此时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居然还有如此残忍的手段。
他们随后去了郑清玄的书房,将软塌搬开之后,果然在下面挖到了一堆白骨。众人心里恶寒,这到底是要有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在杀了人之后枕着白骨入睡?
这桩杀人案情节过于恶劣,圣上亲自审问,判处郑清玄死刑。郑国公这次也被波及,现在还在尚书房门外跪着。
皇后也没想到自己侄子居然能蠢得这样一鸣惊人,颇为头疼地将郑家女眷打发掉,不得不思考现状。
如今朝堂之上,世家和新贵冲突日益加重。三皇子因为外家的缘故,不可避免地站在了世家这边。这中间的好处自然是有,这些年来直接将底下几个皇子压得死死的。
可这些年皇帝有意打压世家,扶持不少根基浅薄的官员,新贵逐渐在朝堂站稳了脚步。三皇子作为世家之首,他的发展也受到了不少阻碍,几个皇子又羽翼渐丰蠢蠢欲动,境遇堪忧。
郑氏早就看出来,皇帝当了几十年说一不二的天子,早就想过河拆桥,削减世家的影响力,将权力都攥在自己一个人手中。也不想想当初的若是没有世家的支持,他又怎么能坐上这个位置。
她冷笑着,可也不得不考虑去笼络新贵。
可若是贸然同的新贵那边示好,只怕还没有个结果,世家这边就会先有意见,自乱阵脚。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要联姻,娶一个家中同时与两边都交好的姑娘。
定北侯府这时候才入了她的眼。
定北侯的出身代表着他和世家有切割不掉的联系,而陆尚书在年轻时就走了读书的路子,同那些算酸儒文臣相交密切。娶了陆家的姑娘之后,三皇子才能顺理成章向清贵示好。
至于那“陆家女,天下后”的传闻,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
原本她是想着,让元佐同定北侯府嫡长女多接触些,培养培养感情。谁知道定北侯府对几个姑娘倒是看重,让她们同外男接触的机会不多。不过这样,定北侯府越是对姑娘看重,后面就会帮元佐更多。
她原本都打算好,就在这段时间同皇帝商量将三皇子的婚事定下来,谁知道在这个当口上,出了郑国公府的事。那郑清玄也是废物,做事都不知道将自己的尾巴藏好,还被人抓个正着,死了也就死了。
不过郑国公绝对要保住,要让他在对这件事中脱身而出。一旦郑国公出了事,他们无异于自断臂膀,其他世家也会跟着一起动摇。人心聚起来不是什么容易事,散掉倒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她正在头疼怎么做时,三皇子正好过来,她抬眼望过去,“你父皇那边说什么?”
“父皇一直不肯见舅舅,我在汇报完公务之后,替舅舅求情。父王大怒,直接让我出去了。”三皇子面容沉沉。
说是出去都是客气,实际上父皇抓过手边的白玉镇纸砸了过来,让他立马就滚出去。
“你父王现在还在气头上,你若是有时间还是要常去,替你舅舅求情。”
“这……这怕是不好吧。”三皇子有点犹豫,实在是的今天被皇帝的怒容给吓到了,“父皇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我。”
他这话刚说出口,皇后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目光复杂,疑心这样的蠢货是怎样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外面世家和新贵闹得正僵,世家被压上一头,他这个时候不出面安稳人心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斥责,“你果真连你哥哥半点都比不上。”
三皇子并不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在他的前面原本还有一个哥哥,也就是早逝的大皇子。大皇子自幼敏锐,曾被先皇都称赞为“天人之姿”,可在同三皇子一起在湖边玩耍时,却不幸失足落水,没了性命。
三皇子比不上哥哥那样聪慧,自小也不知道听了多少类似的话,早就没了多少感觉。他跪在地上,隐在袖中的双手却紧握成拳,“儿臣愚钝,还请母后赐教。”
他也就这点长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一番,最后提及到定北侯府的事情,提了一句,“我准备让定北侯府的嫡长女做你的正妃。那陆家姑娘端庄持重,素有贤名,我在宴会上同她接触过几次,觉得正合适。你觉得如何?”
“母后看中的人,定然不错。”三皇子微微颔首。
“再过两天便是陆家四姑娘的及笄礼,你也走一趟,看看陆家大姑娘品性如何。若是觉得不错,等这场风波之后,我再去同你父王商议。”皇后意有所指。
“儿臣知道。”三皇子说。
而后他要离开的时候,皇后想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你二表哥的事情,应当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我一开始就是不知情的。”三皇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