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看到小丑手臂上的三划令咒正在渐渐消失。似有所感地往工厂外望去,工厂的墙壁已经塌陷了一大半,入目皆是断壁残垣,不远处的森林中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他触碰了一下耳朵,发现通讯器还好好地待在上面,提姆?
我在,抱歉,刚刚没帮上什么忙,提姆刚结束了那边和托尼的合作,又切回这边的战场,现在怎么样了?
提姆只能用卫星扫视图看,一时间没理解现场出现了怎么样的变化。
小丑昏过去了。里德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我现在要去解决圣杯,只要将这个消除了......我就能救下杰森。
里德口袋里的宝石被他用了一大半了,他捏着最后几颗补充魔力,手上的伤口在缓缓愈合。梅林一剑穿透了梅菲斯特的身体,恶魔被从伤口里长出来的无数花朵淹没了。蝙蝠侠用绳索固定住了floating horror的庞大身体,好在它除了触手,其他东西都不方便挪动,狂笑之蝠捏着两把飞刃,一半的身体都快要融进了floating horror的黏液之中,里德隐约能看到后面被捆在深处的杰森。
阿比盖尔累的都快飞不动了,她对里德大喊,让他快点动手,同调就快要结束了。
他们都不能触碰圣杯,那个金色杯子肉眼可见的溢满,只要一被触碰,酝酿在其中的黑暗物质就会倾倒下来,只有里德改变【现实】的魔术能直接将它的存在抹去。
经过刚才的塌陷,圣杯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距离floating horror非常近,怪异沉重地喘息,圣杯就在它脑袋的旁边,那张隐藏在黑色粘稠物质之下的生长着细小触手胡须的脸静静地盯着圣杯,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圣杯吞下。
只要解决那个,一切就都结束了吗?提姆问他。
嗯,风在他的脚下汇聚,柔和地托着里德,只要解决那个,我就能带杰森回家了。
回家。
提姆忽然胸口一滞,手指忽然用力收紧。
那是在很久之前,真的是很久了,那个时候他和杰森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没缓和下来。杰森和他遇上的时候,免不了一场战斗,他们打架再受伤,这种事发生了很多次,因为他总是被打到昏迷的那个。
但有一次提姆记得格外清楚:他们两个打到没有力气了,躺在某栋废弃大楼的楼顶,天幕低沉地压下来,月朗星疏。
提姆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知道杰森会回答自己的,你接下想做什么?找我们的麻烦?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杰森嘴里叼着一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他抽了一会儿,望着被白色烟气蒙住的天空,杀了小丑,我为他而来。
b会把你送进阿卡姆的。提姆说。
无所谓。杰森将烟拿下来,我没有归处,在哪儿都一样,再说,我不会跑吗?
杰森不屑地笑了一下,他找不到我的。
提姆皱起眉,你有,你有归处,你随时都能回来......他、我们都是你永远的家人。
杰森叹了一口气,小红鸟。
他侧过头,眼睛里是疲惫,他又重复了一次,我无家可归。
提姆没再说话,他听着耳机中猎猎风声、噪杂的电子音,看到显示屏上实时监控着的属于杰森陶德那一块的身体状态,他兄弟现在平稳的心跳。
所以你现在,有归处了吗?
里德的手碰到圣杯的那一瞬间,四周一切的时间似乎也都暂停住了,他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刻印有股烧灼着的痛感,那比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还要痛的多了,躯体要燃烧起来一样,和圣杯接触的那只手仿佛在无数遍经历融化和恢复。
就在一瞬间,对他来说却是格外的冗长,亮色的光吞噬掉了圣杯,沉重的空气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被聚集在哥谭城市地底的亡灵们,哀嚎着从禁锢之处涌出,归往轮回或是永恒。
梅林用巨大的花朵接了一下失去力气从空中掉下来的里德,看来我们的合作就到这里了。
花之魔术师低头对里德说,随着光点消失在里德的面前。
阿比盖尔遥遥对里德摆了摆手,很快也消失了。
狂笑之蝠一刀戳进了floating horror最中心的位置,那里鼓动着的是怪异的心脏。无数触手缠绕在他的身体上,用着要将他绞断的力道。蝙蝠侠用力拽出了被深埋在其中的杰森,那些触手终于散去了力量,软软地瘫在地上,几秒钟后它和狂笑之蝠一起消散了。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史蒂夫问托尼。
哦,天,别让我们再见面了。应付一个老妈子已经够麻烦了。托尼一边费劲地把失去了控制的钢铁装甲全都从自己的身体上拆下来,一边回答。
也是。史蒂夫低头轻轻笑了一下,他感知到魔力的逝去,身体正在随之消散,他抓在托尼西装上的手一点点变得透明,金色的细小光点散开,史蒂夫看到了钢铁侠焦糖色的大眼睛,金色的光在其中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在眼睫晃动之中再次消失。
托尼,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他最后一次,看着对方的眼睛,心满意足地在那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希望你一切安好。
托尼看到英灵的虚影向自己拥过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任何的体温,英灵就散成了金色的光,像是沉浮在阳光下的微尘,那样灼目,仿佛将他抱了个满怀。
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的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的万千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星尘。托尼试着伸手抓住,才发现它消失地如此之快。
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半晌后,他眯起眼睛想,回去给队长找几个心理咨询师吧。
杰森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但是布鲁斯身上熟悉的气味还是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他在和floating horror同调的时候,勉强能通过对方感知到在场的一切。
他听见里德的心跳声猛烈撞击着心口的宝石,情绪里是少见的愤怒,听见孩子们不安的哭泣声,听见耳机中传来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们焦急的声音,听见宇宙深处那诡秘的低吟呼唤,听见风吹过树叶草地的声音,来自遥远的早冬严风穿透他的身躯,将他分割成破碎的一块又一块。
同样也听到了布鲁斯说的话。
杰森......你布鲁斯捏住了他的手,感受着自己孩子一下又一下的脉搏,他们两个人其实有很久都没能好好说上话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似乎总是在针锋相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之间永远隔着那失去的三年光阴,注定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就像即使将破碎的镜子碎片重新拼上,也依然会有裂痕留在上面。
干得不错,杰森提起了一点嘴角,这是不再像曾经那些冷嘲热讽中的表情了,而是一个柔和的,带着点舒心的温和笑容,上次就说过了,我原谅你了的老爹。
他当然没有错过黑暗骑士面罩下因这个称呼,面部肌肉忽然变得僵硬的瞬间。
杰森再心底发笑,胸腔的沉闷让他有点缓不过气来,但这种感觉,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正在重塑,一切斑驳的破碎的东西都变得完整起来。
杰森我,我很抱歉布鲁斯垂下眼睛看着他,像一尊随时能坍塌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