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翊的小破伞早在起风时就被吹得露出了可怜的骨架,若不是她使劲握住伞柄,伞早就呈漩涡状地飞上天了。
“我和你换把伞。”冉恺明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不忍直视。
“不用,你别看它很轻很弱,其实它外柔内刚、百折不饶,怎么吹都不会被吹走的。真的,我用好多年了。”乐之翊笑说,“况且这也挺好玩的。”
冉恺明:“……”
乐之翊一边走路一边把小破伞拼命往自己的方向扯回来,且戏精附体,嘴里唱着“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每路过一个浅水洼,她还去踩一下。这一系列的行为让冉恺明对她心理年龄的估算又一次断崖式下滑。
乐之翊在风雨里转了一圈,回过身看冉恺明,笑着说:“今天看见你我很开心。”
“是吗?”冉恺明本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是一个真诚又豁然的笑容。
那么他见到她开心吗?即便他不想承认,心里却是感受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就不会糟到哪里去,或者说他不会去想那些会让他有压力的事。刚才他在面馆刷题,忽然听见她熟悉的脚步声,心里莫名一动,意外之余竟然带着一点惊喜。
虽然他不想她在风雨里赶来赶去,但她回来了,还第一时间来到面馆,让他觉得她多少是有些在意他的。至少她没有因为开学而忘记他这个人。
他们一直走到了转弯的地方,眼看又要说再见了。
乐之翊的伞又一次被风吹翻,差点掉在地上,她力挽狂澜,终于将伞拉回近身范围。有一瞬间,她的头发全湿了,停下来低头甩了甩。
“你真的是二十一岁?”冉恺明伸手帮她擦了擦沾满水的额头,无奈地看着她,“这么顽皮?”
乐之翊一动不动,任由他擦去了自己额头上的雨水。
冉恺明收回手后说:“回家后别忘洗一个热水澡。”
“嗯。”乐之翊心跳快起来,忽然就有些不敢看他了。
“再见。”他说完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了。
片刻后,风小了下去,雨也是。乐之翊感觉自己被一种类似温温柔柔、轻轻软软的情绪包裹着,让她有一种错觉——现在是初春,而不是九月。
乐之翊回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咖啡色的真皮笔记本,拿起笔写下一行字:“今天下雨了,我在雨中玩了一会儿。他……”写到此,乐之翊特地在后面加了一个括弧,括弧里是“冉恺明”三个字。
“他(冉恺明)在边上看着我,还用手帮我擦了额头上的雨水。”乐之翊的思绪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后才继续写下去,“其实每回和他在一起,我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但特别开心。要是能一直和他一起聊天,一起走路就好了,我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
“大乐。”乐爸爸忽然来敲门。
乐之翊愣怔,反应过来后迅疾合上笔记本。
“大乐,你吃水果吗?刚洗好。”
“好,就来了。”乐之翊把笔记本放回抽屉,然后站起来走出自己的房间。
乐之翊吃水果的时候有些意外地收到了冉恺明的微信,他问:“洗澡了吗?”
乐之翊腾出一只手回复他:“放心,我回来就洗澡了。你呢,洗澡了吗?可别感冒了。”
冉恺明回复:“洗过了,现在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猫。”
乐之翊回复:“对面一楼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小芍药和小琥珀的后代。”
冉恺明回复:“知道得这么清楚?”
乐之翊回复:“毕竟在老小区住了那么多年,那里的一花一草我都叫得出名字,就连你现在坐的藤椅都是我坐了好多年的,估计椅子上还有我的味道。”
乐之翊打完这行字忽然有些小害羞的感觉。
冉恺明回复:“难怪有一股甜味。”
“……”
她的心“咯噔”一下。她没看错吧?他竟然这样回复?这会不会太暧昧了?她瞬间有些措不及手,不知如何回复他,只好丢开了手机。
“没什么,有些棘手。”乐之翊思索着“一股甜味”,也懒得理爸爸了。
乐爸爸觉得女儿的行为很费解,不过他也懒得去分析,决定继续吃瓜,不多理睬她。
直到入睡前,乐之翊脑海还徘徊着他那一句“难怪有一股甜味”,她一颗心晃悠悠的,和荡秋千一般欢快。
他干嘛要撩她?这让她有些愁了,她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了。
周六,冉恺明如约和小姨见面吃饭,并且听小姨详细说了她的近况。
小姨的离婚手续办好了,她留在那个家的个人物品也陆续搬至现租的房子了。她现在租的房子是和以前厂里的一个小姐妹合租的,也赶巧了,她们都在今年离了,一前一后而已。
为此,小姨喝了一口葡萄酒,没什么心情吃菜,光顾着说话:“我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她是因为她男人在外面有了别人。”
冉恺明耐心听小姨说话,他清楚她需要倾诉,但她也没几个倾诉对象。
“我也是活到这个年纪才想明白,人得多为自己活。”小姨苦楚地一笑,“你妈妈她比我勇敢。当年她长得好看,一个人带着你,可有不少人过来询问情况,但她都拒绝了。她说她能一个人带大你,她说她要去赚钱,自己赚钱才踏实。”
小姨说着扯了扯嘴角,看着他说:“你妈妈能干,不像我一直攀附着男人,其他什么本事都没有。”
冉恺明没说什么,他知道小姨这些年受的苦。为了怀孕,她几乎尝试了一切方式,包括科学的和不科学的。因为长期精神紧绷,她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苍老,眉间的纵纹很深,头发掉了很多。她身体也不是很好,小毛病多,双手容易颤抖,走路时间长了就头晕乏力。
他住在她家的那些年,他目睹了她对小姨夫的付出,也听她念叨了无数次,如果一直没有怀上该怎么办?他清楚她的焦虑和负担,她没有一天是状态轻松的。
“是我命苦……”小姨又灌了一口葡萄酒,皱着眉吞下。
冉恺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玻璃杯,说:“少喝点。”
“葡萄酒,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