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贺氏的院子,直到余晖时才离开,俨然忘了有个人还坐在那府的大厅里——
“……头儿,天色都暗了,咱们是不是……”左旭欲言又止,只因他家头儿的脸色比腊月霜雪还冻人,他应该继续当哑巴,可守在厅外的那家下人一副眼巴巴期待他们离开的样子,一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就算被耍了一日,心里再不痛快,也该走了吧?再待下去,可要成了那家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晁枢尹蓦地起身,左旭俐落地往后退上两步,却见他迳自朝旁走去,尽管摸不着头绪,还是乖乖跟上。
唉,郡主本来就是个很要强的人,当初要不是头儿死缠烂打,估计郡主不会看上头儿,如今头儿失忆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就算了,还三番两次出言讥刺……虽然他不想骂自家头儿,但说真的,他被人羞辱也是自找的。
好端端的失忆做什么,将这门好姻缘断送就算了,还翻脸成仇。他想,就算头儿见到郡主,郡主也决计不会帮他,倒不如回衙门再好生筹划,另谋出路。
左旭打定主意回衙门要好好劝他家头儿,谁知道才刚踏出厅门,他家头儿却突地跃起,足不点地地上了屋檐,急如星火地朝人家后院而去。
“这这这……”那家下人见状,直指着不见人影的屋顶不知所措。
左旭抹了抹脸,只能咬着牙提气跃上,追着他家头儿而去。
完了,他家头儿应该是气疯了,要不怎会在人家府里做这种事?一会也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他的头好痛……可恶,今天出门应该拉着杜获一道,至少有他在,自己才有把握将头儿带回衙门。
左旭边跑边盘算,远远就瞧见头儿被人拦下了,正意外之际,认出了拦下头儿的人就是庞定。
“大人,不是小的不肯放行,而是夜色深了,大人直闯郡主院子,这……这也太不成体统。”
庞定身边带了两个护卫,死死堵在通往团圆阁的路上,怎么也不肯让晁枢引越雷池一步。
尽管他对两人以往的情事是知情的,也曾经偷偷放行让大人夜探香闺,可此时非彼时,大人失忆后当年的那对佳偶已经变成怨偶,郡主下令要他拦,他当然得拦。
晁枢引黑着脸,刀凿般的五官凝着一股慑人冷意。
“还请大人别为难小的。”庞定万般无奈地道。私底下两人称兄道弟,如今却被逼得对立,他也是逼不得已。
“是啊,头儿,别为难庞定了,而且你要是真这样闯进去,恐怕只会更惹怒郡主而已。”赶来的左旭也急着进言,就怕他真冲进去让事情更难办。
晁枢引的右手紧握,青筋跳颤如蛇信,死死将这股怒意压了下去。
“去跟你家郡主说,明日晁某拜会,恳请她以大局为重,拨冗相见。”好半晌,他才咬着牙道。
“是,小的定会转告郡主。”庞定忙道。
晁枢引转身就走,庞定赶忙让身边的护卫在前开路,心想晁枢引私闯后院,路上要是遇见那家人,护卫还能解释一二,省得污了他的名。
抹了抹汗,庞定想了下,回头进了团圆阁,将晁枢引差点闯进团圆阁和他交托转告的话都说了一遍。
坐在榻上的尹挚浅呷着茶,佯装无奈地道:“庞定,你说,晁大人是不是在为难我?”
“欸?”是这样说的吗?
“我与我娘亲已有三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了,自然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很多体己事要做,我哪能拨出时间?再者过几日,也许我得到衢州去见我祖父,还得再跑水师衙门一趟……你说,我怎么有时间见他?”尹挚边说边叹息,一副难为样,偏偏嘴角却是翘得高高的。
庞定无言,只能盼晁枢引自求多福。郡主向来宽厚待人,谁让他这回真是伤着郡主,才会教郡主铁了心……怪谁?
于是,第二天,晁枢引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脸像天色一样黑,终于又忍不住要往后院去时,再度被庞定挡了下来。
庞定好说歹说地把人送走了,却不禁想,明日到底要怎么挡?
更糟的是,翌日天还没亮,晁枢引就堂而皇之地踏进那府里头,教得知第一手消息的庞定直冒冷汗。
完了,照这架势看来,晁大人要是没见到郡主肯定不会离开,偏偏郡主下的命令就是挡……怎么挡?庞定不断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好法子,他又不能以下犯上……
庞定很苦恼,可他家郡主像没人事般,睡醒后就去主屋了,也不知道和那夫人窝在屋里做什么,横竖摆明不见人。
无奈地叹口气,眼看日上中天,他抬起万般沉重的脚朝前院而去。
“人呢?”
一到厅里,晁枢引声如薄刃的问着,庞定心头一颤,有种心口被扎一刀的错觉,再看他那可比风雪肆虐的冷脸,他真希望自己可以换个主子,也许回京后跟皇上告罪,皇上也能体恤他的。
“庞定,人呢?”晁枢引勾起好看的唇,笑得又冷又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