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深了然。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了眼尤小米膝上抱着的书,问:“哪里不懂了?”
尤小米眼睛弯起来,立刻讨好地凑过去,将书上圈的地方指给顾云深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凑得很近,背后的翅膀轻轻扇动,翅膀尖儿无意识地一下下碰触顾云深的肩。顾云深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开始给尤小米讲解。
“嗯嗯……”尤小米很认真地听着,不停地在本子上记笔记。
大多数时候都是尤小米自己看书,顾云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看,等尤小米又有哪个地方不太明白,顾云深再给她讲解。
一毛歪着大狗头,望着并肩坐在床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两个人。
二毛在新的猫爬架上蹦来蹦去,新鲜劲儿稍逊,眯着猫眼儿瞧了瞧顾云深和尤小米,又怜悯地望了眼一毛。它施舍似地“喵呜”了一声,从高高的猫爬架上跳下来,跳到了一毛身边,挨着一毛懒洋洋地趴着。一毛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它还以为这只疯猫又要闹。
二毛伸出肥爪子搭在一毛的狗蹄子上,低低“咪呜”了一声。一毛忽然就被安慰了,舔了舔二毛的肥爪子,和它靠在一起。
尤小米看书看累了,伸了个懒腰,打量着紧挨在一起睡觉的一毛和二毛,好笑地说:“学长,要不是种族不同,我还以为一毛和二毛谈恋爱了呢!”
顾云深瞥了一眼一毛和二毛,重新将目光凝在尤小米带笑的侧脸上。他摸了摸放在裤兜里的戒指,很想说种族不同也是可以谈恋爱的……
·
尤小米打了个哈欠,把膝上的书合上。今天早上他们两个都起得很早,又各自忙了一天,很早就困了。
该睡觉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有点尴尬。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尴尬的感觉更浓。
顾云深站起来,说:“你睡这里吧,我睡隔壁的客房。”
尤小米有点不好意思霸占顾云深的卧室,她本来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她一抬头望着顾云深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今天早上起来时的尴尬。她匆匆别开眼,胡乱点了下头。顾云深离开之后,她倒在床上,还在思考今天早上……学长到底有没有看见不该看见的呀?当时她身上的被子好像盖得挺严实的,可是学长比她先醒……
她又想起之前在宾馆的时候,自己迷迷糊糊抱着顾云深。那个时候,她的状况很不好,他们两个谁也没心思介意是不是光着的问题。可是如今回想起来……
尤小米低低哼唧了一声,捂着脸,在大床上打了个滚儿。
她趴在床上,下巴尖儿抵在软软的枕头上,眨眨眼,望着床头发呆。她在思考和顾云深的相处模式。以前她不过是巴掌大小,而如今她除了背后的翅膀,全然是正常人的大小,再继续住在顾云深家里,怎么有一种……同居的感觉?
同居?
尤小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听见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得特别,让她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笑话自己。
“不许胡思乱想了……”尤小米把软软的枕头压在头上,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睡觉!睡觉!”
然而枕头上有今天刚晒过的阳光味道,还有顾云深身上的味道。
尤小米睡不着。
床很大,大到躺着她一个人显得太孤单。
隔壁,顾云深冲了个澡躺在客房的床上,合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暑假结束,开学第一天,他不仅白天被迫和尤小米分开,就连晚上也和尤小米分开了。
顾云深有点不适应。
顾云深一直都没有睡着,所以在尤小米惊呼起来的时候,他一下子起身,冲到隔壁去。
“小米……”
尤小米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12cm的尤小米。
她坐在顾云深的白衬衫里,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顾云深喊了她两次,她都没有抬头。
顾云深忽然就慌了。
在顾云深的眼里,尤小米是一个无论身处如何困境始终乐观的人,此时低着头掉眼泪低低啜泣的尤小米是顾云深没有见过的。
他僵在原地半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半天过去,他才走到一旁的迷你城堡,拿了套小裙子放在尤小米身边。
尤小米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冲着顾云深笑了一下:“哎呀,我刚刚做噩梦啦!被妖精吓哭了哈哈哈,被学长看笑话啦……哈哈哈……”
顾云深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疼。
他在床边坐下,解开迷你连衣裙腰带,给尤小米套头穿上。透明翅膀压在肩带里,轻轻挣扎。顾云深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翅膀拨出来。
尤小米收了笑,抿起嘴巴。
顾云深叹了口气,倚着床头坐下,把尤小米捧在掌心里,揉了揉她的头安慰。
尤小米瞬间垮了脸,她身子栽倒一旁抱着顾云深的手指,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睁大了眼睛,任由泪珠儿一颗一颗掉进顾云深的掌心。
她安安静静地哭了一会儿,才低落开口:“今天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开学忙不忙。”
她说了这一句就抿起嘴巴,不往下说了。
顾云深却了然,所有表面上看见的乐观,未必心里不焦灼。他无声理着尤小米披散在后背的长发。
“最开始的时候,每天能长高1cm,我想没长得慢没有关系,早晚能长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可是后来才发现只有白天在增长,不管白天长了多少,晚上全部缩回去……”尤小米沮丧地低下头,“再后来,我们去孤儿院查资料遇见了蓝亚。那天……疼得死掉了。我总担心自己的身体要炸掉!后来终于恢复以前的身高了,却多了这双翅膀。我还是觉得没关系呀,我可以把翅膀藏起来……”
尤小米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胸口有点堵得慌,她说不下去了。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希望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