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辰起身,扫掉黑袍上的灰尘,也不理会其余人,便自己当先进了马车。
晏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巫王冷笑,道:“你的这位小殿下是在跟孤置气,目的就是要给孤点颜色瞧瞧,晏公这个内廷总管难道没看出来么?”
晏婴顿时笑得比哭得还难看,道:“老奴愚笨,实在瞧不明白,王上折煞老奴了。”
巫王哂然,便不再理会他。
回途的车驾里,巫王看对面的九辰一直保持垂眸沉默的状态,便淡声道:“威虎军之事,你有想法?”
九辰抿着嘴角,不说话。
巫王微起了怒意,道:“孤在问你话。”
九辰终于抬眸,平静的看着巫王,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父王如此行事,就不怕老臣寒心么?”
一句话,生生让外面专心驾车的晏婴打了个磕绊。
巫王黑沉的眸底喜怒难辨,只僵滞了一瞬,他已然语调殊无起伏的道:“自己掌嘴。”
九辰默了默,道:“儿臣无错。”
巫王忍无可忍,抬掌便是重重一个耳光,道:“这样的话,你再敢说第二次,孤一定让人打烂你这张不知收敛的嘴!”
九辰被打得狠狠撞到车壁上,引得车厢剧烈的来回晃动了数下。
晏婴察觉到动静,连忙勒马停车,正欲推开车门探看里面的情况,车内便传出巫王淡淡无温的嗓音:“是世子不懂事,继续行路,不必停。”
九辰扶着车板坐正,用力擦掉嘴角迅速干凝的血迹,微微侧首,避开巫王犀利目光。
巫王冷冷瞧着他,道:“堂堂一国世子,说话行事,只顾一时意气,毫不考虑为君之道与权衡之理。看来,孤以前教的东西,你是全忘了。”
九辰垂目,道:“父王教的那些道理,儿臣不敢忘。儿臣只是,不敢苟同父王的某些做法。东阳侯镇守边关数十载,忠心耿耿,劳苦功高,为巫国开疆辟土,抵御强敌,从未有过贰心。父王既以诚待臣下,又如何忍心夺了他唯一的亲孙?”
“苟同?”巫王咬着这两字,咀嚼片刻,带了丝厉色,道:“治国便如行舟,重在和稳,若舟身左右失衡,便有覆舟之危。为君者,应做之事,是防患于未然,去重量轻,保舟楫之安,而不是以妇人之仁,行短浅之事,陷民于险。再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因重覆舟,第一个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超重的一方。”
九辰摇头,道:“国有武,舟分舵手。父王既然将国比作舟楫,为何只考虑轻重,而不考虑双侧掌舵之功。若拿掉最好的舵手,只留下庸碌之辈,舟身纵然不失重,也会迟早葬于风浪之。”
巫王平静的听他说完,道:“所以,为了保护那个最好的舵手,世子殿下不惜在自己的君父面前演上一出好戏。”
九辰直视着巫王,抿出一丝冷笑:“这不正是父王想要看到的结果么?”
巫王闻言,瞬间面沉如水。
晏婴恰巧行至岔路口,眼见着车内气氛剑拔弩张,便暂时停了车,隔着门恭敬请示道:“王上,右拐便是西市,是否先去世子府?”
巫王生生压下右掌,淡声道:“不必了,直接回宫,孤还有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