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嘉也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是片真心。我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蒙师尊教养,视你如父,怎么可能看着你遇险而不顾呢,我情愿拿自己的命去换,相信这门派中的很多人也是样。
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是有些发热,但声音却十分平静:所以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吧,现在我不久出头露脸,得到师尊的夸赞了吗?这命卖的还挺值。
话说到这个份上,舒令嘉已经都想通了。
何子濯实在是个狠人,只怕早在很久以前,他发现洛宵的身份之后,便直对他事事提防,这回在路上遭到魔族袭击,更是心中起了疑心。
所以当时在山门口,何子濯发现事情不对,立刻随机应变,反倒借助这次袭击深入到了敌人内部,正好抓住了个好好调查魔族的机会。
以他的修为本事,旦找到途径深入,想要暗中调查什么,自然不是难事。
他知道了明绡的真实身份就是阎禹,也知道了洛宵与他暗中来往,但还故意装作昏迷,把切都按下不表,隐在幕后看着这出好戏上演。
再在关键时刻出面,当着众人的面,利用洛宵最信任的舒令嘉,举揭穿了他的身份和计划。
他这样做,至少有三个好处。
首先,因为姜桡的主角光环影响之故,凌霄派人心不齐,何子濯此回不但不费力气便剪除了不少的野心者,而且还又次在众人面前立下了威信。
其次,他彻底断了洛宵的后路,同时也让魔族在明面上欠了凌霄派笔账。
至于最后点就是舒令嘉。
何子濯想让舒令嘉回到凌霄派,但也知道舒令嘉脾气倔强,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妥协的,唯独他这个师尊的安危,能让舒令嘉在意到放弃切的原则,赶回门派。
他对卢章和刑堂当众动手,潜入魔族寻找何子濯的踪迹,参加凌霄派的掌门接任大典,这种种作为,都是重新步步和凌霄派绑的越来越紧。
舒令嘉的战力和立场,都已经被各门各派的人看在眼里,只要大家知道他的心还是向着凌霄派的,随时可以为了门派和师尊卖命,那么他在与不在凌霄山上,又有何区别呢?
所以何子濯才会眼看着他奔波涉险,却个字都没透露出来。方面是怕舒令嘉回护洛宵,更大的目的只怕还在于此。
舒令嘉低声道:我居然担心师尊这样的人会被人抓走,太可笑了。
他想起自己当时跟景非桐说,要去救何子濯时的心情,那个时候,他其实是怀着种不顾切的悲壮感的。
为了让这个人脱险,他可以违背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得罪任何强大的势力,用所有的执着和坚持孤注掷,只为留住想要留下的东西。
而现在,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死寂与疲倦。
他觉得自己像个刚刚从沙场上厮杀下来的战士,怀着腔执念,拼尽全力活了下来,虽然满身伤痕,保卫了自己的家国,心里却是踏实的。
但走过了那样远又那样陡峭崎岖的段路,他抬起头来,望见了那片不顾切保护下来的故土。
故土竟已成为了片废墟。
现在舒令嘉就是这种感受。
他因为不能忘弃往日情分,好不容易把何子濯找了回来,想要把曾经因为姜桡而带来的伤痛全部放下,但却发现,对方原来面目全非,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或者说,从未是过。
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利用和欺骗他,最可笑的是他自己还次次地上钩。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软肋在什么地方,而那软肋,也是他自己递出去的。
如果说洛宵的所作所为,舒令嘉还能试着去理解些,那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原来他们为魔族,为仙门,既然就不是同阵线上的人,洛宵要去实现他自己的目的,那也无可厚非。
舒令嘉不喜欢被别人强求,同样,他也不会去强求别人。
可何子濯
舒令嘉想,可能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这段师徒缘分,之前他无端受了对方的养育和教导之恩,所以现在就要把所有的恩情,连带当时温暖与感动都尽数归还给他,甚至还要掏利息。
他将姜桡带上山,对自己则是舍弃在前,利用在后;他在自己最为弱小无依的时候提供了处栖身之所,又亲手将这个地方毁掉;他的安慰夸奖,其实与斥责羞辱没有半点区别,不过都是为了操纵人心的话术!
何子濯看舒令嘉脸色不对,这几句话说的更是阴阳怪气,也不由皱眉道:要顾全大局,原本就讲不了那么多的规矩大义。你之前费那么大劲,不过是为了救我,现在我平安无事,切虚惊场,你就理应高兴才是,还计较其他的做什么?
他深吸口气,耐着性子说:令嘉,你是重情义的人,也明明很想过有所依归的生活,如果当真漂泊在外,那才是违逆本心。我在你小的时候就悉心栽培,正是寄予厚望,有意托付大任,这番心血,你又怎么就不明白呢?
过去所有的岁月,概括起来,其实也就是悉心栽培、寄予厚望八个字。
回忆就这样点点被掏空,最后丝的温情也没有了。
舒令嘉忽然道:你真的是何子濯吗?你真是那个把我带上山来的师尊?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何子濯时没有听清,道:什么?
舒令嘉猛然提高了嗓音,怒声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次的变乱之中,气宗共死了多少人?你不在乎吧!在你心里,是不是只要可以达成目的,什么都能牺牲?
我也好,姜桡也好,包括其他的师兄弟,都只不过是你摆布人心的工具。你自以为是,沾沾自喜,觉得将所有尊敬你、在意你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十分得意,但我看见你在这里炫耀功绩,只是觉得恶心
他深吸口气:你为什么要这样?
何子濯生之中也遇见过不少强敌,但还从未被人这般当面怒骂过,特别是这个骂人的人还是他的徒弟,怔了怔之后,股怒火便从心中涌起。
他将袖子拂,喝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指责你的师父!
舒令嘉气头之上,不躲不闪,将威猛取下来,连鞘往地上重重拄,剑上威能与何子濯的气劲相撞,发出轰然声巨响,将地上石砖片片掀飞。
舒令嘉的唇角带出丝讽刺的笑:你是从何而来的自信,觉得只要你算计了,所有的人就都会按照你的预想那般活着?!
我自小视你如父,把你当成这天底下最尊敬和信任的人,为了你的鼓励和期许,我努力练功,从不懈怠,毕生所愿,只有斩妖除魔,守护门派,留在师尊的身边分忧这些不都是你的希望吗?我曾经就是这样做的!
舒令嘉怒斥道:但在我受伤之后,是你先放弃了我,而选择栽培姜桡!甚至放纵他对我栽赃污蔑!
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怨恨你我就是为了不想有朝日去怨恨你,才想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我只想过安静寻常的日子,可你却再相逼。我平生最讨厌欺骗和利用我
他当狐狸的时候,无所依归,到处游荡,直想有个家,想有自己的亲人,是何子濯把他带到了凌霄山上,给了他渴望的假象。
往事点滴回旋,以往每每想起,无论在何等境况下都是满心温情,如今却像是舒令嘉最为恐惧的那样,面目全非,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