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非桐眼底流露出一丝困惑,然后忽然侧身,指尖弹出一股气劲,朝着几丈远之外的山石上打去。
片刻之后,山石上出现了一道虚影,一名灰衣人从中现身,跪地行礼:主上!
景非桐沉默了一下,表情慢慢淡了下去,开口时已经一如往常:你怎么在这里?
那名灰衣人低头道:方才,属下从气宗舒公子所使的蓝色长剑上察觉到了杂念丛生剑的气息,猜测另一半剑谱很可能便藏在里面,因此想要探看一番。
景非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谁准你自作主张?
灰衣人道:主上,那剑谱也就罢了,但篆刻剑谱的玉简对您的伤势有极大裨益,属下关心情切,也是希望能为主上尽力取得。
杂念丛生剑的剑谱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在舒令嘉手里,刻在极寒之地寒潭深处的玄冰玉上,下卷原本收在凌霄心宗的宝库里,此刻已经被景非桐取走,刻在赤炎之谷谷底炼化而成的珠火岩上。
这套剑法究竟是优是劣,见仁见智,反倒是这两块奇石都是极难得的珍品,合在一起,更有宁心镇痛,养气疗伤的奇效。
对于景非桐的心魔来说,这是目前除了根治之外最好的控制方法,景非桐在此之前也一直派人在寻。
他听完灰衣人的话,淡淡道:舒令嘉此人可不是你有本事接近的,我亲自去吧,其他人都不必插手,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灰衣人连忙道:还是主上思虑缜密。
景非桐挥了挥手,原本就要令他退下,转念一想,又道:你现在立刻去趟心宗,给周掌门带句话。
灰衣人应了,景非桐沉吟片刻,笑了一笑:你就说,我告诉他,自己收的弟子,收了就得管到底,别想让其他人收拾烂摊子,去罢。
*
舒令嘉走上一处高坡,向着远方望了一望。
只见天光变幻,云霓铺展,随着远处一线金红色的朝阳逐渐跃升,四下明艳的霞光也已转瞬之间笼罩了整片大地,照见满目辉煌。
一番忙碌扰攘,竟是整个通宵都过去了。
肖凝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绕着圈问道:师兄,当时姜桡真的没有伤到你吗?你的伤如何了?我都没有看到你揍他!跟我们回门派吗?回去看着掌门师伯收拾他给你出气啊!
舒令嘉被肖凝儿转悠的眼晕,伸出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好像是在拍一个打算钉到土里面去的木桩子。
他道:站好。你鼻子底下怎么了?
肖凝儿回手摸了摸,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疼,干咳一声道:掐人中掐的。
当时师妹生怕她错过舒令嘉暴打姜桡的一幕,下了死手把她掐醒,可惜她还是没赶上。
舒令嘉笑了一声,摇摇头,却没回方才肖凝儿那一连串的话。
他的笑容不大,但眼睛微微弯起,嘴唇上翘,仿佛漫天的光都凝在这个笑容里,总是能让人怦然心动。
舒师兄
肖凝儿看着他,不觉道:我从来没有觉得姜桡是你的对手,他半点也不及你。你别在意他,行吗?
舒令嘉道:好。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殷宸就远远地在后面跟着,脸色臭的很,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说的根本就是毫无营养的废话,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等了半天,他终于不耐烦了,走上前来,叫了声舒师兄。
肖凝儿也知道他们同门师兄弟,必有正事要说,便冲着殷宸使了个眼色,有些不舍地道:那我先走了,你们说吧。
舒令嘉冲肖凝儿点了点头。
等她走了之后,他转过身来,一只手挡在额前,眺望着远处的天空,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应当知道,我不会回去,何必多费口舌呢?
殷宸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回去,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何会一走了之。明明不是胆怯怕事的性格,姜桡想要你的东西,你就争也不争,全部都拱手相让了?
他说完之后,看了舒令嘉一眼,有些恼道:我和你说话呢,你就不能看着我吗?
舒令嘉道:因为我觉得听你说话很无聊,不想认真听。
他说着倒还是转身面对殷宸了,问道:你会趴在地上跟狗抢骨头吃吗?
殷宸都要被气笑了:在你心目中,凌霄气宗就是一块掉在地上的骨头?果然无论在不在门派中,是不是受了伤,你都是一贯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啊师兄。
舒令嘉嗯了一声,道:没错,我就是狂。我觉得被狗啃过的都是骨头,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要。
殷宸闭了闭眼睛,仰头看天,深吸了口气,以免自己被亲师兄当场给气死。
他用了自己最大的耐心,说道:这回可是连凝儿都来了,姜桡也必定会遭到重责,以后不可能碍你的眼了。对了,我听说师尊还给你留了一份参加试剑大会的请帖,你连试剑大会都不想去吗?
舒令嘉道:我已经跟青丘商量好了,借用他们这里的名额去。气宗那一份,就留给需要的人吧。
殷宸道:试剑大会的第一关就是剑痕测试,你现在的伤势若是没有恢复,若不跟着师尊,纵使有了请帖,也恐怕连南泽山的山门都进不去。
去参加试剑大会的修士们想要正式进入南泽山,获得参加比试的资格,首先要经过一轮测试,那就是留剑痕。
在南泽山门之外,有一处石壁,材质甚为特殊,坚实无比,更胜铁器,而每一名修士首先要做的,便是在这石壁上留下自己的剑痕。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即便是有了试剑大会的请帖,他们也无法被允许进入南泽山。
这是最基础的关于灵力的考验,而舒令嘉差的就是这方面。
但他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向何子濯低头,听殷宸费尽口舌,舒令嘉也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们下山来找我,不是师尊的意思吧?
殷宸道:不是他的命令,但一定是他默许。若他不希望你回去,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下山,师尊平日里对你如何,你并非不知,他怎可能不惦念你。
舒令嘉有些古怪地笑了笑,说道:你以为你当真了解
殷宸道:什么?
舒令嘉却停住了,片刻后道:没事,总之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殷宸道:舒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讨厌你吗?
舒令嘉道:不感兴趣。
是吗?
殷宸冷笑了一声,我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德性。成天不是练剑,就是冷冷地不同人说话,不高兴了说走就走,全无留恋,我在你身上可真是一点人情味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