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的极限,绝对不会到此为止。
窗外天光耀眼,暖阳照进堂中,洒在身上,似乎能够透映出身体内部心脏跳动,真元运转与血液涌流。
他感觉到受伤的经脉在剧痛,淋漓的疼痛中,残存的灵力终于凝聚成型,冲破此时身体极限,逼使元功再提!
刷地一声寒光迸溅,剑锋再出大半!
但此时,空气中却似有股莫名的力道从四方挤压而来。
是主角光环的压制。
但这还不足以让他低头!
额头滑落汗水,鲜血沁出指缝。
既然有血与汗,倒不如便让它流去,浇沃从绝境中冒出的新芽!
有什么东西在耳畔铮然碎裂,莫名压制转眼消失,瞬间被剑气反压!
遇难不屈,遇强则强,是为剑道!
长剑铮然出鞘!
这一刹那,先天剑觉独有的潜能爆发,刑堂中地面窗棂齐齐震颤,院子里的罚罪钟自鸣,发出轰隆巨响。
与此同时,远方山下灵光迸溅,一道浑厚呼啸响起,与钟鸣应和。
是法阵共鸣!不知是谁惊呼道,法阵应和了舒师兄的剑气,那擅闯之人就一定不是他了!
沙漏中落下了最后一粒沙,而后炸裂,消失。
易凛震惊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霍然站起身来。
舒令嘉将剑回鞘,觉得自己手臂酸痛,就好像刚刚扛完数百斤的重物一样,他脸上表情不显,把剑还给了之前那位师弟。
借剑给他的小弟子满脸荣光,小碎步跑出来,躬身双手把剑拿了回去,连耳朵都红了。
周围一时无声。
舒令嘉握拳抵住唇,低头咳嗽了两声,突然感觉到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流。
任务完成,命运拐点正在悄悄发生着扭转,剧情对他的负面作用也就得到了暂时的减弱。
方才孤注一掷突破极限,原本让他浑身经脉剧痛,几乎难以站稳,但片刻之后,疼痛竟然就自动缓解了不少。
如果按这样来看,甚至连他的功力,都有恢复的希望!
舒令嘉不动声色,轻讪道:易少主,你怎么说?
易凛仓促间不知如何作答:这
见他难答,舒令嘉冷笑了声,眼神已变得凌厉:所以一口咬定我与你同去禁地,到底是阁下是昨夜魔怔,突然不认得我了,还是有什么眼瞎心盲的隐疾,近来病发?
他素来冷傲,易凛何曾被人这样当面讥刺过,只觉脸上一阵火辣,恼羞成怒道:舒令嘉!
这时候,忽然有人沉沉说了两个字:荒唐。
说话的,是一直坐在堂中左侧上首的白眉老者。
他乃是刑堂长老之首程崇轩,方才一直没有开口,此时一怒,无上威压立时涌动开来。
易凛首当其冲,更是感到如剑悬顶,顷刻间汗流浃背。
程崇轩那句荒唐正是在斥责他:易凛,我派看你远来是客,一直以礼相待,自问没有得罪之处。你却擅闯凌霄禁地不说,还诬蔑我派弟子,实在欺人太甚!
程崇轩丝毫没有给鳞族少主留下半分面子,向何子濯道:掌门,应当让鳞族给我派一个交代!
方才的一切经过,何子濯已经尽收眼底,他对程崇轩的话微微颔首,目光却看着舒令嘉。
这孩子变成小狐狸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抱起来随随便便就成往怀里一揣,浑身上下毛绒绒软乎乎的,让人生怕力气稍微大一点,就把他给捏坏了。
但他本人的性格却跟乖顺的小动物完全相反,冷冽、锐利、高傲,爱憎清白分明,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冤枉确实是委屈了,因此不惜自伤,也说什么都要讨个公道出来。
何子濯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令嘉,你想让为师如何处置此事?
见舒令嘉未语,他便低声道:让易凛和鳞族公开向你赔罪道歉。鳞族这回来到凌霄派,原是商议借用法器除掉水妖之事,咱们再收回出借的法器,这样好不好?
易凛猛然攥紧了拳,脸色难看起来。
凌霄派的几样法宝天下闻名,借宝除妖对他来说本是此行的头等大事,若是因为一己之私办砸了,回去之后不但没法和族里人交代,那妖物也难以除掉了!
他想道歉,又想出言恳求何子濯通融一二,可是心高气傲惯了,实在抹不开这个脸。
正在这时
外面有人高声说道:闯禁地的人是我!跟舒师兄没关系!
主角姜桡终于出现了。
他仿佛刚刚才得知消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二话不说重重一跪,急切地解释道:师尊,各位尊长,弟子所说的都是事实。
程崇轩道:你说什么?
姜桡道:一年前,弟子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师尊为了帮助弟子抑制暴蹿的灵息,反而落下沉疴,此事一直让我心头愧疚,听说火晶石可以疗愈师尊伤势之后,一时糊涂,这才想闯入禁地去取。
易凛失声道:哎!你别说啊!
姜桡道:这件事原本跟易少主也没有关系,是我路上碰见他,易少主出于朋友之义,要求陪同。但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也是我没想到的,更未料会让舒师兄代我受过。
他满面羞愧歉疚之色:易少主已经把自己的责任担下了,他这样做都是为了回护我,说来还是我的不是。请各位长辈们责罚,我也在这里向舒师兄赔罪了。
在刚刚舒令嘉拔剑的时候,姜桡人还没有出现,但已经朝刑堂而来了,舒令嘉远远受到他主角气运的压制,差点拔剑失败。
而现在,姜桡就在这里。
所有人都看着他。
姜桡言辞恳切,说罢之后又向舒令嘉连连赔罪,何子濯瞧了一会,皱眉道:好了。
他淡淡地说:阿桡,你也是一番好心。既然如此,此事便算了罢。
只有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显得舒令嘉方才那一切的挣扎和努力,都可笑起来。
看到姜桡,易凛抢着要承担罪名,甚至连严肃的刑堂长老们都没再说出要追究。
这是命吗?
舒令嘉握紧手掌,方才拔剑时留下的伤口再次传出剧痛。
不,他不相信这些。
原本姜桡的行为并未被当众揭穿,此时面前的一切恰恰证明了,命运正在悄然发生偏移。
既然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他又何必在这样的泥淖中自困?弃我去者,无需留恋。
何子濯冲姜桡挥了挥手,示意他站到一边去,这才看向舒令嘉,想了想,和声说道:令嘉,今日你是委屈了,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师尊提。
他轻轻一挥,一个小玉瓶飞至舒令嘉面前。
何子濯道:这里是三枚玉髓丸,对你的伤势很有好处,是为师特意令丹房为你炼制的,回去服下罢。
舒令嘉没有接药,反而后退一步,道:师尊,弟子确实有个请求。
何子濯温声道:你尽管说。
舒令嘉直言道:我要离开这里。
何子濯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师尊应该知道
舒令嘉微一闭眼:我生平最厌者,便是仰望他人垂怜而活。
双目睁开,眸光如秋波般清透微冷,其中却无半分犹豫和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