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羌王同意放我归朝,可是你用此事交易?”她立即猜到。
谢芝抿唇颔首:“是,羌王心在商道,早晚会以其他缘由要挟我们运货上路,不如先放你自由,或许还会有转机。”
叶秋嬗提了一口气:“可你难道不知他虎狼之心,目的并非开通商路那般简单?”
她眸的华彩溢然让谢芝不自觉沉迷,半响才颔首道:“我自然知晓这批贡品有问题,可郡主之死是靳朝的过错,这次从融海水路运送贡品是圣上对羌国的补偿。圣上不可能让贡品进京,但目前还未有证据证明这批货有问题,且海关官兵也未查验出来,金口玉言已开,况且师父和三叔还在羌王手,我只能硬着头皮往靳朝去……”
叶秋嬗噙起笑:“我知道贡品有何异样!”她说完走进里屋,不一会儿便拉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异族人走出来。
“这人是羌国的巫蛊师,他奉羌王之命在北荒地界饲养蛊虫,目的就是将蛊虫藏于动物皮毛之,运到京城迫害百姓。”她抬脚一踢,将巫蛊师踹到地上哇哇大叫。
谢芝瞠目:“蛊虫?这世上真有那等能使人丧失神智的灵物?”
“没错,当初郡主也是受这蛊虫操控才自缢而亡。从和亲开始,这一切都是羌王设下的陷阱。”
谢芝既惊又疑,拧紧眉问:“既然蛊虫能够操控人心,为何羌王不对我们下蛊,或是对沿路百姓下蛊,非要大费周折开通商路?”
叶秋嬗踢了踢巫蛊师道:“你来说。”
巫蛊师立即苦着脸一一回答:“这蛊虫因人而异,且操蛊之人颇费精力,若是一个不慎便遭反噬,国君不想冒险。且蛊虫怕水,从海上运输,它们便会自觉藏入动物皮肤之褪去甲壳,等过境之后再冒头,届时上千只母虫,任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
“原来如此。”谢芝呢喃。
“谢大人,我们如今该怎么办?”海关查不出异常,他们无权扣留羌国货队。
谢芝沉吟片刻,忽而抬手将叶秋嬗散落在额间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原先我别无他法时曾想过干脆破壶沉舟,将贡品一把火烧个干净,即便我因此身死也算为国捐躯,如今看来这想法却是没错的。”
“谢大人,我明白了。”叶秋嬗心领神会。
……
翌日,巫蛊师被谢芝带到郡守处,将一切真相交代出来。不消片刻,海关官兵立即将羌国使臣包围,重新取出贡品的皮毛,将毛剔去,切开表皮,果真在里面发现了正蜕甲壳的蛊虫。
如今证据确凿,羌国人无言辩解,全被扣住。而谢芝则与叶秋嬗亲自押送贡品到达海岸,将二十几箱贡品悉数运上商船,而后沉入海。
藏于皮毛的母虫垂死挣扎,飞离海水不过半尺又沉下去。这在叶秋嬗眼便是上千只莹绿在海水沉浮,犹如星辰陷落夜空,最后了无踪迹……
她忽而觉得耳响起虫鸣,这次不如之前那般使人烦躁,反倒是悟出一点悲鸣之声。
叶秋嬗脑抽痛,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谢芝正巧接住了她,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她却陷入昏迷,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85章
叶秋嬗再次醒来时, 是被马儿的嘶叫声和奔走声吵醒的。
她坐起身来才发觉自己睡在马车,车厢随着外界的吵闹而上下颠簸, 她却陷入恍惚。
太久了……她的双耳太久没听到过声音了……在她都已经适应了一片世间死寂的时候,却又忽然好转了……叶秋嬗回想起自己在昏迷, 梦到一只蛊虫从自己耳爬出,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伸指在耳洞处扣了扣,好在什么痕迹都没有。
“原来我双耳失聪并非由爆炸所致, 而是被蛊虫操控了……如今倒是清醒过来, 只是不知那下蛊之人可会遭到反噬?”她喃喃自语。
良久未听过外界的声音,竟有些沉迷,连素来不喜的杂闹声听入耳都觉得有几分享受。
“谢大人可在车外?”她试着唤了一声,想把这好消息分享给谢芝。
掀开车帘的却是跟随她的禁卫的一个:“叶大人, 谢大人说羌国那边还需善后, 让吾等先将您送回靳朝就医。”
叶秋嬗立即垮了脸,握拳锤了锤坐垫,愤愤然:“这个谢芝!”
马车朝京城方向驶去……
两日后, 羌国国君暴毙而亡,国内陷入动荡, 不过半月世间,曾为靳朝质子的羌国五王子即位称王,终于暂且平定了内乱。
两月后,叶秋嬗低调回京。
叶家人早已收到谢芝的书信,连日在府内留守盼着叶秋嬗归朝的马车。
到达京城时已临近傍晚,叶芳与何氏并肩而站立于家门之前, 盛夏的余晖映照在他们身上,平添一分温暖恬静的美好。
眼见着太阳要下山,还没等到叶秋嬗的身影,叶芳叹息一声,扶住何氏道:“今日恐怕等不到了,明日再看吧。”
何氏却抬手遥遥指向北方:“夫君,你看!那是不是嬗儿的马车?”
叶芳眸划过惊喜,转头看去,果见一辆马车风尘仆仆朝叶府行来,而后安稳地停在门口处。
不待车上人下来,叶芳已激动地冲上前去:“嬗儿?你可是嬗儿?”
车上人掀开车帘,一张芙蓉面已溢满泪水,她喜极而泣张口唤:“爹爹,娘亲!许久不见,你们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你好好地回家我们都安好。”何氏竟也落了眼泪。
“下来下来,咱们回家。”好不容易盼回闺女的叶芳双鬓已斑白,不过半年未见却恍惚苍老了十岁,叶秋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爹爹,女儿这回归家后就留在家孝顺父母,再也不离开了!”
“好好好!”叶芳拉住叶秋嬗的手,涕泪纵横。“咱们进去说。”
叶秋嬗点头,走了两步忽而想到什么,转过身对身后的禁卫道:“你们暂且回宫复命,我回府休整一番便进宫面圣。”
几个禁卫领命离去。
这日,叶府一家子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是夜。叶秋嬗怀揣玉字牌让暗卫带她进宫去,再出来时,怀已空空如也,只身一人步行从皇宫走回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