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自的目的,叶秋嬗两人的目的却是寻一段姻缘,眼见着鉴诗赛只能遥遥相望而不能近看,担心自家堂妹泯然众人,让那些青年才俊瞧不见她的好。几番顾盼暗思,又见那传信的仆人哼哧哼哧地绕着湖跑了半圈回到对岸,心下一亮,走至孟辛姣身旁提议道。
“孟二姑娘,不知贵府可有船只或是小桥?待会儿若要行鉴诗赛,必然要将诗传递,这般让仆人跑腿,既费时又费力。”
孟辛姣抬头一看,是个花颜月貌的年轻女子,见其周身气质脱俗,再观衣着不凡。略一思量便知是谁了,随即起身笑迎。
“叶家妹子何时来的?怎么多在后头都不出声儿,你救了三弟,我还没好好感谢感谢你呢。”
她并非说的场面话,叶秋嬗连道不必,众女子又觉得她方才的提议十分有必要,便吩咐仆人去传信,而后众人往设有桥梁的水岸处迁移。大家都带了丫鬟的,如此搬动也不算费时,只是没了凉亭遮阳,纷纷打起伞来,五颜六色倒还成了一道风景。
叶秋嬗去孟辛姣身旁落座,连带着叶秋妙也坐在了前头,鉴诗赛还未开始,三个女子低声闲谈,笑颜如花。惹得对岸的才俊都看痴了去……有一不大沉稳的年轻人更是喃喃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众人摇头大笑。
那厢还在调笑,这厢已开始商榷诗题目,叶秋嬗对诗词不大在行,是以缄默。但特的是,来自商户的叶秋妙居然对此有几分见解,好似正下怀,胸有墨,谈吐自然也不俗起来,连带孟辛姣都对她另眼相看。
“秋嬗妹子,你这堂妹的眉眼倒是比你那亲妹更与你肖似哎……可及笄了?许了人家没?”
叶秋嬗心头欣喜,面上一一作答,而叶秋妙则红着脸低头不语,两人一唱一和,好不默契。
“姐姐们别瞧着我这妹子家从商,但她却不是个俗气之人,平日里便喜欢与书墨打交道,比我这堂姐在行到哪里去了。”叶秋嬗对叶秋妙一阵夸,虽则她心并不觉得为商有何低人一等之处,但想到世家都视金钱为粪土,便有心将叶秋妙的俗物帽子给摘了去。
叶秋妙倒也争气,与孟辛姣等人多说几句便大胆起来,她提出一个主旨,令大家都颇为赞同。
却是以‘水’为题,诗体不限。孟辛姣见叶秋嬗半响不出声,便举荐她来书写,叶秋嬗在这方面倒是有些自信,取了笔便下手题字。
只需写一个‘水’字,却叫她越写越别扭,只因那一笔一划都潜移默化刻在心,越是想摆脱却越是往它靠过去。待最后一笔落成,抬眼一看,还是‘谢大人体’。
孟辛姣等几个贵女赞叹:“叶姑娘的字儿写得真好!”
叶秋嬗却心头急跳如雷,心想谢芝本人认出来还就罢了,若叫对岸的其他人瞧出来,她就是跳入湖也洗不清了……
但再是懊悔,那字还是被传了过去,对岸的人早已焦急难耐,见仆人过湖展开诗题,有欢喜也有惊讶。
欢喜的是这诗题十分简单,立意也广,既可当做写景,又可抒意,且还不易落入俗套。惊讶则是因这纸上的字,隽秀有力,实在不像女子所书。一时有些好,问起出题和书字的是何人,仆人只得答是叶家两位姑娘。
众才子往湖对岸瞧去,就见一道娉婷婀娜的倩影从席间站起,正缓步往后退去……
孟玄仪老早便知道那是叶秋嬗了,心头大喜,见她离开宴席,自己也按耐不住,拂拂袖冲众人道:“本世子最不擅长作诗了,你们玩吧。”
他说完便孤身离席,留的众人纳闷不已,谢芝正巧自斟自酌,倒酒的动作顿了顿,面沉如水。
却说叶秋嬗借出恭的由头恼羞离席,恼的是自己疏忽大意,羞的是怕有人当场揭穿,是以选择逃避。
她没料到,从净房出来,竟碰到了许久未见的人。
那时叶秋嬗正与茉香在园林缓步走着,忽见一道身影从树后跳了出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叶秋嬗吓得立即以袖掩面,还道是哪家青年这般不懂礼数,茉香也上前护住她。
那男子却开口说话了,“叶姑娘,好久不见。”
声音低磁有几分耳熟,叶秋嬗这才抬眼看去,却见是个麦色皮肤、眉目清俊的华服男子,可不就是那纨绔世子孟玄仪么……
“世子你……”叶秋嬗看着他呐呐无言,眼前这人哪有半点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
孟玄仪却颇为自豪,冲她傲然一笑道:“叶姑娘还不知道吧?我近段时间到军营里历练了一番,向镇国将军拜师修习,强身健体。以后再遇刺客,莫说是凫水,就是与之抗衡都不成问题。”
叶秋嬗讶异,打量他周身,确实长高了不少,也强壮了不少,看来所言非虚。
“强身健体的确有效,我瞧着世子也变了不少,方才差些认不出来。”她由衷道。
孟玄仪想笑,却硬生生憋着,想仔细看看叶秋嬗但又不敢久视,一双眼睛左瞟右瞟找不着落脚处。忽而想起一事,喜道:“你终于不管我叫小舅舅了!”
叶秋嬗却被他提醒,反应过来。“哦,对。方才是晚辈失言了,小舅舅莫要见怪。”
“……”孟玄仪恨不得将自己嘴给封上……
两人又说了两句,叶秋嬗一心惦念这叶秋妙那边的状况,想与他告辞,孟玄仪却盛情相邀。
“这边要过去实在远了些,不如我们乘舟吧?”他说着便带叶秋嬗往水边走,这侯府的园湖确实是大,泛舟水上不在话下。
叶秋嬗思忖她虽唤孟玄仪为小舅舅来避嫌,但两人若同乘小舟便实在有些过头了,她无意与孟玄仪牵扯上什么,刚想开口婉拒,便听那头孟玄仪惊声喝道:“本世子的小舟呢?!”
叶秋嬗瞠目上前,见岸边空空如也,再望水看去,一只小舟形单影只飘到湖心……
“方才我分明栓的好好地!”孟玄仪将麻绳拉扯起来,拉到一半却见绳头断开,怪不得小舟会随波飘走。“了怪哉!”孟玄仪纳闷,将绳索扔入水,又对叶秋嬗道:“算了,叶姑娘,我们从小路过去吧。”
这正合叶秋嬗之意,两人往原路返回。孟玄仪却是个停不下来的主,没走两步便拳脚生风,往那湖边树干上来了一拳,霎时落叶翻飞。
叶秋嬗嘴角抽抽,为那树木心疼,问他:“小舅舅这是……”
孟玄仪答:“这是我在军营里学的拳脚功夫,要不我打一套给你瞧瞧?”
叶秋嬗心道自己并不想瞧,但又怕他生气,还是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
“好,叶姑娘你站远些,我怕拳风伤到你。”孟玄仪意气风发,展开拳脚便来了一套,他好似在这方面有些天赋,一招一式都极其精准有力,又兼身形纤长,打起拳来还真有几分观赏性。
叶秋嬗不知不觉便看入神了,这令孟玄仪越发得意,打得也越发起劲。可不过倏尔片刻,他便泰极否来,一个踢脚还未抬起忽觉内膝一痛,惊呼一声,踉跄两步。
“嘶……”孟玄仪站稳,疼得抽气。叶秋嬗速上前来关切,“小舅舅怎么了?可是伤着了?”
蒙她这般担心,孟玄仪既高兴又有些颜面难存,微红了脸撇开眼,嘴上仍逞强。
“无事,不过是被石子崴到罢了,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叶秋嬗瞧着地上确实有一石子,不过方才她倒是没有发现,便觉得有些怪,但还是命茉香扶着孟玄仪提议道:“伤到腿脚不算小事,咱们还是去找个大夫瞧瞧吧。”
孟玄仪听她说的是‘咱们’,纵然死要面子却还是心里头喜滋滋地答应了。
三人随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