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蓦地传来一声‘咕咕’鸟叫,一只鸽子扑腾着羽翅在半空盘旋。
“是鸽子的……腌臜物!”叶秋嬗惊跳而起,闪到一边去。其他夫人小姐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天上鸽子还在‘咕咕咕’地叫,怕它再做坏事,众人忙走上岸去。
叶秋嬗窘着脸,耐不住污秽。向她们告退,领着茉香匆匆赶回自家院子。
甫一进门,便气急败坏地指着天上那恼人的鸽子怒斥道:“冯妈妈,将那鸽子捉下来炖汤吃!”
冯妈妈不明所以,忙不迭点头应是,吩咐守院门的家丁找弹弓,好将那鸽子射下来。
没想到那鸽子竟自动地扑棱这翅膀落在了房内的窗台上,通体雪白,一双鸟眼睛骨碌碌地十分灵活。
“咦?姑娘,又是那只信鸽哎!”冯妈妈惊道。
屋内有稍刻的安静,似乎平息了怒意,传出叶秋嬗无奈的声音。
“把它捉进来给我罢。”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叶秋嬗沐浴清洗洁净,才穿着妥当回了闺房。冯妈妈将关信鸽的笼子交给她,退至门口处。
这鸽子在笼倒是乖顺,丝毫不像是方才那般往人身上乱拉的疯鸟。
叶秋嬗思及此便又怒上心头,探手进去戳了戳它,才将其脚上的竹箍的信件取了下来。
是一张薄薄的字条,展开来看上书一行小字:“月领禄米五十石,俸钱八十贯,等同于朝堂四品官员。可否?”
字迹苍劲如笔走龙蛇,一眼便知其人挥逸潇洒,不受拘束。
叶秋嬗甚至能通过纸张,看到谢芝那张清傲不羁的脸,竟然以为这点银两便能打动了她,让她归顺枢密省?
她是那般见钱眼开的女子么?
叶秋嬗执起笔,在字条背面,慢悠悠地书了四个字——不差银两。
复又装回信筒,将鸽子放了出去。
今早上这鸽子便来了一趟了,也是谢芝招安的信件,说是允她官职,让她名垂青史。然叶秋嬗此时最怕的便是招摇,怎可能答应?自然是取下字条给他烧成了灰,将鸽子放了回去。
那日在城隍庙,她在谢芝的逼问下落荒而逃,现下却风水轮流转让他反过来求她,真是相当解气。
叶秋嬗心头喜滋滋地净了手,悠闲地在庭院内踱步赏花。
傍晚时,一道黑影从空掠过,扑闪着翅膀落在她家窗前,恼人的鸽子又来了……
她无奈地取下信件,这次的字条却密密麻麻书了一长串——
“近来枢密省正严抓贪官污吏,令尊官拜三司省青使,我司首当其冲排查家底。若想知详情,保叶府平安顺遂,可来枢密司寻我。”
好个无赖!竟是在以她父亲要挟不成?
叶秋嬗气得俏脸忽白忽红,将字条揉成一团,搁在灯盏上烧了个一干二净。
信纸虽毁了,但她的心却未受安抚……
她爹叶芳所任的三司省乃朝堂上空有品级却无实权的职位,但三司管辖国库饷银,若是要动什么贪念,绝对是个大肥差。
叶秋嬗忽而想起月前肖氏那事,竟只是平日里克扣一二钻钻空子便攒起来一所宅院,再观自己平日的吃穿用度也是相当富余,更不提继母何氏时常购置名家珍品,而父亲也总是款待同僚。这其所用的银两全由叶芳一人的俸禄支撑,一个小小的从四品青使真有这么宽裕?
她不由得也怀疑起自家亲爹来……
谢芝言尽于此,看来是要硬逼着她归顺枢密省……叶秋嬗心绪不宁,守着笼鸽子出神。
翌日清早,叶秋嬗双目微肿,一瞧便是彻夜未眠。
她在昨夜已做好决定,甫一起床便写了一张字条塞进鸽子的信筒里,将它放飞。
这次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了回信。
叶秋嬗心思忐忑地取下来一看,上书:“请姑娘收拾妥当,摆脱随从,谢府的马车自会来接您前往。”
茉香素来随前随后,如何摆脱得了?叶秋嬗刚还不知如何办才好,忽而便听外头冯妈妈惊喜的叫唤。
“姑娘、姑娘!庚太妃娘娘发帖子来邀您去府上共聚呢!现下马车已停在门口了,姑娘打扮打扮去赴宴吧。”
叶秋嬗一惊,无法判定那马车是否就是谢芝派来的,匆忙换了身素净清爽的襦裙,戴上帷帽疾步往府外走去。
刚一出门,便见门口停着一辆禾绿色轿身的马车,一只纤纤素手拂开车帘,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来。
“叶姐姐,可还记得妹妹我?”声若黄鹂出谷,正是祭火节那次与她同座的谢凌波。
她怎会来此?难道是与谢芝串通好的?
“谢三妹妹如此佳人,姐姐自然记得。”与她寒暄两句,叶秋嬗半信半疑地上了马车。
跟在她身后的茉香却被谢凌波阻了下来。
“今日姑母邀了各家亲眷共赏秋菊,届时我们还要与姑母一道采菊做羹,太妃府上自有奴婢照料,你便不必去了。”
茉香愣在当场,看向自家主子一脸询问。
这却正合叶秋嬗之意,她面上淡然冲茉香点头吩咐道:“你回府去吧,我与谢三妹妹一道不必担心。若到时需要叶府来人接我,我自会遣人知会你们。”
她都这般说了,茉香也只有点头遵命的份,躬身退回了叶府门口。
谢凌波嫣然巧笑,两颊梨涡好不娇俏,拉着叶秋嬗回到车厢内。
“叶姐姐担心什么?既然姑母邀了您,便会周全地派马车把您‘完璧归赵’嘛。”
她这般自然的说道,让叶秋嬗又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只得颔首应是,和她一道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