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嬗听到有一妇人正笑着调侃,隔着薄纱也能隐约瞧见前头人的轮廓。
“真是好大一家子人啊……”她不由得感叹。
想来也是,赵氏簪缨世家、开国元勋,历代皆出名将。只是近几十年太平盛世,朝重轻武才没了以前的鼎盛之势,但百年大树死而不僵,即使是元气不足的赵氏也比她们叶家昌盛得多。
叶秋嬗分辨出站在首位拄拐杖的雍容老妇,应该便是她的外祖赵老太君了。
她缓步走上前,仪态端庄地向老妇行礼:“孙女秋嬗,向祖母问安。”
赵老太君鬓角花白,容长脸有些消瘦,不笑的模样看起来盛气凌人,笑起来却又满脸褶子、牙口稀落,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寻常花甲老妪。
她笑眯眯地扶起叶秋嬗,心头直道不错不错,隔着帷帽都仿佛能将她瞧出一朵花来……
“我这孙女是个有礼有度的妙人儿,庚太妃娘娘都夸她蕙质兰心呢。”赵老太君并未与叶秋嬗细说,而是转头与旁边的几个夫人搭话。
那几个夫人皆是点头,好地盯着帷帽里的叶秋嬗猛瞧。
“嗐,咱们一家人出来游湖还带着帽子作甚,取下来罢,怪闷人的。”赵老太君说道。
叶秋嬗无奈只得听从,将皂纱掀开,露出脸来。
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明了了,自赵老太君右手起是几个衣着华贵的端庄夫人,左手便则有男有女,男的俊女的俏,皆是豆蔻之年。
这些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她身上,瞧得人好生局促。好在叶秋嬗自上回百花宴后,早已练就了从容应对的本事。
她对着众人盈盈一拂,有礼道:“秋嬗见过各位贵人。”
众人轻笑。
“这孩子容貌不俗,性子更是娴雅从容,真是难得。”其一个夫人上前拉起叶秋嬗细细端详。
【只是这相貌却不大肖似赵家人,温婉白嫩,倒是承了她爹,像个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儿。】
叶秋嬗听到她心里如此说,想道声过奖,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无助地看向她的外祖。
“傻姑娘,这是你二舅母啊。”
叶秋嬗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岭南候孟家的嫡女,现下嫁于她二舅成了赵家媳妇的二舅母。
氏族联姻并不少见,只是她没想到侯府嫡女竟如此平易近人,不自觉地就对这舅母生出几分好感来。
“秋嬗见过二舅母。”她恭敬道。
赵孟氏欣然应是,转身得了赵老太君应允后,才拉着她到人群来。
“你这丫头好多年不曾没回外祖家来了吧,来,二舅母给你介绍介绍。”
赵孟氏拉着叶秋嬗来到那几个夫人跟前,一个一个地问安,既有舅母又有表婶的,绕得叶秋嬗都糊涂了……
家大也有家大的坏处,叶秋嬗叫苦不迭。
赵孟氏又拉着她来到老太君左侧,有趣的是,这边的俏姑娘们都长了一个样,皆是浓眉大眼、圆盘子脸。她几乎能从这些后辈的模样窥出她娘亲当年的相貌,必定也是个神采奕奕的将门虎女。
叶秋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们时,她们也同样好地看着她。
其一个年长些的少女上前热情地拉住她的手,巧笑嫣然:“秋嬗表妹,我是你绰兮表姐啊,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做过玩伴,还记得吗?”
她的年纪也不过只比叶秋嬗大一岁,两人玩耍时都尚且只是小小孩童,叶秋嬗哪里记得起来。
但为了不拂了她面子,也堆上笑脸答是。
赵绰兮欢欢喜喜地接过赵孟氏的担子,拉着叶秋嬗给她介绍起来。
“这里都是同辈之人,无需拘礼。”她这般说着,让叶秋嬗觉得轻松许多。
一一见过几个表姐妹后,直至轮到赵家那几个目光灼灼的少爷的时候,才令她有些无所适从,稍稍看了一眼便埋下头,羞赧地行礼。
这些个公子少爷们也是守礼的,皆笑意盈盈地向她还礼,只一人除外。
“哦,你便是云霄酒楼那纨绔子弟的阿姐!”
一道少年人独有的粗哑声音在叶秋嬗前方响起,她心头猛地一跳,抬起脸来。
“候、候世子……”
眼前这抱臂挑眉,唇红齿白的少年不正是那日和她三弟大打出手的岭南候世子孟玄仪么……
这恶神怎会在此处……?
在叶秋嬗呆愣的时刻,还是赵孟氏出来解围。
“玄仪,今日阿姐好不容易求得父亲放了你禁足,让你出来散散心,你可莫要再生是非!”
原来自上次酒楼闯祸之后,孟玄仪便被岭南候罚了禁足,已有半月未出门了。
今日好不容易得以自由却是赖于他亲姐赵孟氏的怜悯,也不怪乎他会跟赵家的少爷们站在一起了……
被自家阿姐当众揭了底,孟玄仪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黑着脸重重一哼,背过身去。
这候世子明明与叶秋嬗一般年纪,却如此恣意妄为,令众人都暗自咋舌。
赵孟氏只得尴尬地报以一笑,这阿姐当得也是十分不易。
赵老太君体谅赵孟氏,并未说什么。见人都齐了,便号召着大伙上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