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伺候何氏的罗妈妈出来迎接,叶秋嬗随着她进屋去。
刚一进去,鼻间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与墨香混合的清香味,她猜想是何氏故意在墨混了花香,好让写出的字也带着香,真是好有雅兴。
这时何氏正对窗而坐,脊背挺直地埋头写着信笺,叶秋嬗好地缓步走过去瞧,刚瞅见‘山色’两字,何氏便警觉地将花笺收回柜。
叶秋嬗暗自撇撇嘴,只窥见两个字她便觉得自己那点道行在何氏面前可真是不够看了,竟叫她来指点卓尔,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她正自嘲,何氏便站起身来。
“你三弟正在书房,你来了刚好可去督促一二。”何氏带着叶秋嬗来到侧屋,这原本主屋相连,但却被何氏擅自辟成了书房,内里布置得十分雅致。
墙上挂着许多何氏的珍藏,其也有她自己的画作。叶卓尔正坐于矮几上,全神贯注地完成着自己的课业。见着有人进来,才抬头招呼。
这般认真的模样还真有几分肖似何氏,叶秋嬗见着甚是欣慰,她三弟能够被教导得如此乖顺何氏真是功不可没。
“上去检查检查,看看是否有马虎敷衍。”何氏推了推叶秋嬗道。
叶秋嬗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但又不愿打扰到叶卓尔,只得轻声慢步走至他身后,默默看着。
叶卓尔确实有笔锋不足的缺点,不过似乎被夫子批了一次,这回他十分注意字行之间的工整,从卷面看去还是不错的。
有人在背后盯着,确实有些不自在,但叶卓尔仍未做声继续写着。没过一会儿笔上的墨用尽,停手去蘸砚台,却发现砚台内的油墨也干涸了……
叶卓尔刚想放下笔去研墨,一只白皙的素手却抢了先。
“阿姐帮你。”叶秋嬗柔声道。
她蹲下身,挽了袖子开始研起墨来,叶卓尔见此只是一愣,并未说什么,便又蘸了墨开始书写起来。
叶秋嬗知道因肖姨娘之事,三弟对她生了怨气,叶秋嬗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想为了挽回姐弟亲情而昧着良心去哄骗他。只有凭着自己真情实意的关怀去感化。
倘若有一天三弟懂事了,必然能够理解和体谅她罢。
她如此想着,耐心地为叶卓尔研好墨,放下石墨欲站起身来,却不想蹲太久了两脚发麻,刚站起来又疼得跪坐下去……
“阿姐!”叶卓尔急呼,立即扔了笔搀扶住她。“阿姐,你怎么了?”
叶秋嬗只是腿脚发麻而已,见三弟如此紧张,便想起身安慰他。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何氏却说话了。
“你阿姐前些日子的腿疾还未痊愈,一旦久站久蹲便会疼痛难忍,她方才不顾旧疾替你研墨,你却摆了脸色给人瞧。试问天下哪有你这般狼心狗肺的弟弟,你平日里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氏手执书卷坐于窗台处,居高临下、严词厉色。
叶卓尔叫她训得立即红了眼睛,看向叶秋嬗的目光也充斥着愧色,可怜兮兮地向她致歉。
“大姐姐,对不起,都是卓尔的错……连累你跟着受罚,还病了这么久……”
见三弟终于又肯唤自己一声大姐姐了,叶秋嬗鼻头微酸,抬手拍拍他肩膀安抚道:“那事已然过去了,只要你今后不再惹是生非,大姐受的这些罪也算值得。”
“大姐姐,卓尔不该为了旁的事与你置气的,你分明是最疼我的那个……”
叶卓尔喏喏说着,眼有泪花夺眶而出,黑黝黝的瞳孔就如明镜一般透澈。
叶秋嬗最见不得便是软软糯糯的小东西受委屈,虽则她三弟已经过十岁,但在她心,这个弟弟永远都是个孩童。
“好,知道错了就好。你若想弥补便好好修学。阿姐腿伤你也别太在意,我现在去椅上坐会儿便不会疼了。”叶秋嬗看着他柔声道。
等到腿脚不再酸麻,便站起身来,走到何氏对面的椅子坐下。
何氏正阅着手书卷,身前的案几上有热茶,叶秋嬗倒出一杯,恭敬地双手奉上:“多谢母亲对三弟的教诲。”
她三弟并非何氏亲生,而且她心又存着和离的念头,这般尽心竭力地训导着叶卓尔的品行,不光是叶秋嬗、叶卓尔要心怀感激,整个叶家都该对其道一声谢才是。
何氏见她这般郑重其事地敬上一杯茶,愣了片刻,面不改色地放下书,接过她的谢意。
“咦?”叶秋嬗无意瞟到何氏搁在桌上的书内容,心生疑问。
那书上,绘了一副五行八卦,瞧着像是她爹房那些兵书……
见叶秋嬗看到了自己的书,何氏清咳两声,放下茶杯又将书拿了起来。
封页上分明书着三个大字——《女论语》
“……”
叶秋嬗目瞪口呆,原来她这继母还会使那‘挂羊头卖狗肉’的计策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无话可说
第17章
“嘘……”何氏示意她别做声,叶秋嬗却不如她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道:“母亲学识涉猎倒是挺广。”
何氏僵着脸,第一次在人前如此窘迫。
“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闲书罢了。”她顺手合上书,没好气道。随后便站起身来走到外间去……
对于她这孩童般的斗气举动,叶秋嬗失笑不已。她原以为自己继母是个清高的孤傲女子,相处之下才发现其可爱之处,对她的固有印象也完全被打破了。
叶秋嬗蓦地想到她爹交给她的任务,沉思片刻,也站起身来随何氏出去。
“母亲要做什么?”叶秋嬗一进门便见到何氏从柜端出一个木碗,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何氏抬眼看了看她,并未回答,走出门去,叶秋嬗慌忙跟上。
她却并没有出院子,而是踏着池子的石头,走到石桌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