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不赶关关出去,只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小声同他说着话。关关见她手里拿着诗册就好奇,拿过来想要认字,看了一圈一个字也认得,不由郁闷地噘起了嘴。
“娘,我要学诗,你教我好不好?”
余嫣便一脸头疼地看着他:“你这么小学什么诗……”
“这么大的孩子正可以学诗,你若想学我教你?”
这话萧景澄是对着关关说的,小孩子既认得他便也不怵他,反倒笑着道:“好啊叔叔,你教我吧。”
说罢又挣扎着要从余嫣的怀里跳下来,吓得她赶紧将他抱紧:“别乱动,你学便学,待学会一首便自己出去玩吧。”
关关就认真地坐在母亲身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萧景澄一眨不眨。后者也颇有耐心,挑了首稚童都会学的《咏鹅》来教他。
关关毕竟才三岁,说话都还没有说利索,虽是最简单的一首诗学起来也颇为费劲。好在两人都不急,一个耐心教一个用心学,学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小有成效。
关关学会这诗后便极为兴奋,嘴里不住地背着,每回背完一遍都要问余嫣:“娘,我背得对吗?”
余嫣满脸无奈看向他:“对,你背得都对,好了出去吧,别在这里打扰别人了。”
“不打扰。”
萧景澄笑着说了一句,像是知道关关在哪里一样,面向他道:“你若还想学别的,明日再来77zl找我可好?”
“好,我明天再来,娘我去找爹,我要背给他听。”
关关说完从余嫣身上下来,蹬蹬蹬便跑远了。余嫣笑着目送他跑出去,见春喜上来牵住了他的手,便放心地转过头来。
一扭头对上萧景澄的脸,她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他们两个是亲生父子,都说血脉难以隔断,如今萧景澄虽不知这孩子是他的,但难保他以后不会知道。
韩星云毕竟是个女子,若叫他知道了真相……
余嫣的心莫名紧张起来。她与他不是家人自然能分开,只要她嫁了人他便奈何不了她。
可孩子呢,若他知道了孩子身体里流的是他的血,他会那般轻易放手吗?
余嫣想起他刚才教孩子念诗的情景,心有余悸,下意识便要起身离开,却听萧景澄开口提起了关关:“这孩子多大了?”
余嫣一听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只得强装镇定道:“刚满三岁。”
关关早产了一个月,所以是春末夏初时生的。她不敢同他说实话,只能尽量把孩子往小了说。
好在萧景澄如今眼睛看不见,还不知关关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这件事情,尚且还能唬弄一二。如今余嫣只盼着他能快些离开这个地方,莫要再节外生枝。
萧景澄听了她的话后并未起疑,反倒说了句:“所以他是你与韩大夫的孩子?”
“是,我离开王爷后便认识了韩大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知为何萧景澄听到这话竟是笑了起来,余嫣不明所以,只能道:“王爷觉得我在骗你?”
“不是,你也没必要骗我,你那日落入江中想必就是他救的你吧。”
“是,所以我便嫁给了韩大夫。”
“以身相许,很好。”
不知为何余嫣听他说起这个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笑颇有深意。想到自己当初也是为了脱困跟的他,后来又是因为遇着难事才“嫁”给了韩星云。
所以在他的心里,自己是否就是个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自身的女人?
余嫣倒也不甚难受,甚至宁愿萧景澄是这般想自己的。她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道:“是啊,我嫁了韩大夫,随他来了此处定居,开医馆治病救人,挣的钱足够温保。如今这样的生活很好,我很满足。”
“所以从前京城的生活叫你很难耐是吗?”
“倒也不是难耐,”余嫣尽量平缓着语气慢慢说道,“只是从前那样的生活总不是长久之计。王爷是要娶妻的人,我无论是什么人或是住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受欢迎之人。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小富即安,平和地过一世。”
萧景澄没有立即答话,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这样也好,韩大夫若能照顾你一世,你们mǔ_zǐ也不必再忧心。”
余嫣听出了他话里放手的意思,一颗心紧张得直跳,不等他反悔便起身行礼道:“多谢王爷成全。”
萧景澄未发一言,只面向她沉默了片刻,最后挥手道:“你先出去77zl吧。”
余嫣忙不迭转身离开,走得毫不留恋,未曾发现萧景澄平直的嘴角终究是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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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医馆关门后整个院子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大多数人都已睡下,萧景澄的房里也没亮灯。但他并未睡着,而是靠在床头听着门口的动静。不多时便有人轻轻将门栓挑起,推门走了进来。
严循一身深色的夜行衣从头包裹到脚,进屋后关上门便疾步走到床前,朝萧景澄一拱手:“王爷,属下回来了。”
萧景澄淡淡应了一声,严循便继续说道:“属下这几日去了一趟渭南,已经查清那人所在的地方。未免打草惊蛇暂时未有行动,待王爷眼疾好了后属下便会将人一网打尽,到时一同押往京城,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严循说到那个“他”时语气便重了几分,一想到那人害得王爷几乎失明,他便恨不得冲进宫去把那人生吞活剥。
萧景澄却不在意地道:“不急,他罪行颇多,也不差这一桩。”
“那倒是,还有那个张兴修,王爷到时候可要一起办了?这人说起来是皇后娘娘的亲弟……”
“那又如何,你连她儿子都敢动,还怕一个弟弟?”
严循神色一凛,一双盛满凶光的眼睛隐映在黑暗中,倒是隐去了几分戾气。
他这恨意日积月累,从王爷第一次在战场上被人暗算起,便一直积攒到了今日。有些人别看现如今还在京城花天酒地,待他们这次回去便要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严循紧了紧手中的兵器,又颇为担忧地看向萧景澄:“王爷这几日觉得如何,莫神医怎么说,何时才能视物,可否恢复到以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