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重奕根本就没那个心思拉武将。
就算重奕真的有心拉拢武将,并将目光放在了慕容靖身上,他们除了替重奕出主意然后称赞重奕有眼光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宋氏与吕氏又不可能凭空变出武将来。
反倒是骆勇与平彰、魏致远开始频繁到东宫走动,连带着骆三都亲自来东宫请安了几次。
骆三到东宫请安后,虽然已经官复原职,手下的亲兵却被分出去大半,也逐渐被挤出权力中心的魏致远也忍不住了,屡屡朝东宫递拜帖。
对于这些人,重奕一视同仁。
谁来请安,都直接带去演武场。
能坚持一炷香的人,才有资格留在东宫喝茶。
宋佩瑜看到永和帝批复后,送回东宫的折子,才知道重奕竟然背着他给勤政殿上了份请求出兵卫国的折子。
折子上的内容言语简练,条理清晰,用词也很专业。
虽然是重奕的字迹,但宋佩瑜能肯定,折子的初稿肯定有人代笔。
望着永和帝批复的可字,宋佩瑜双手杵脸,陷入深思。
折子的封皮是朱红色,还有火漆封印。
除非上折子的人或者永和帝主动透露,否则不会有人知道折子上的内容。
宋佩瑜是从东宫书房带着锁的小箱中看到的这份折子。
东宫书房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个带锁的小箱,小箱里专门放奇货城传来的信件,只有宋佩瑜与安公公才有钥匙。
奇货城送到咸阳的信件也都是火漆密信,每次都是由安公公放到书房暗格中带锁的小箱子里,宋佩瑜每日查看新信件的时候亲自拆开火漆,然后交代安公公要怎么处理那些信件。
如果宋佩瑜稍微粗心些,没有每日都整理一次小箱子里的信件,甚至不会发现这份突然出现在最底层的折子。
宋佩瑜合理猜测,重奕是在书房收到这份已经批复的折子,看过之后,顺手放到了暗格的小箱子中,然后安公公才将奇货城最新送来的信件都放在了上面。
门口忽然传来声响,重奕端着两盘糕点放在宋佩瑜面前的桌子上,向公公拿来的,好吃。
宋佩瑜看都没看糕点,将探究的目光放在重奕身上。
他细数最近与东宫来往的那些人,最有可能怂恿重奕去攻打卫国,并能写下如此条理清晰充满说服力折子的人,唯有慕容靖。
至于宋佩瑜为什么没猜测是重奕自己想攻打卫国。
呵且不说重奕与卫国无冤无仇,就算重奕突然看卫国不顺眼,甚至愿意为卫国浪费更多时间精力,他也不会给永和帝上这么一份长篇大论的折子。
重奕最多在折子上写一句话。
我要去打卫国。
宋佩瑜有些拿不准,重奕是不是将与慕容靖的事当成了小秘密,想要瞒着他。
如果不是想瞒着他,重奕上折子前为什么不与他说?也从来没和他提起过想要出兵卫国的事。
如果是刻意瞒着他,重奕为什么将永和帝批复的火漆密折,放到了他肯定会看到的地方。
虽然心中很明白,重奕作为皇太子,有不想被别人知晓的秘密是很正常的事。就像是他与吕纪和,也能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他却始终都刻意瞒着吕纪和有关于新纸的所有事。
想到重奕也会刻意瞒着他什么,宋佩瑜心中忽然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
头顶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触感,宋佩瑜下意识的抬手去拍重奕的手。
也不知道重奕最近是什么毛病,总是爱对他的头下手,总给宋佩瑜一种重奕在摸小猫小狗的感觉。
事实上,重奕却是连冰王都懒得摸的人。
不高兴?重奕弯下腰,墨黑色的长发贴着宋佩瑜的脸倾斜而下,他学着宋佩瑜的姿势,双手杵着脸,认真的望着宋佩瑜。
宋佩瑜侧头就能在重奕乌黑的瞳孔中见到自己的影子。
双方距离太近,宋佩瑜甚至能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气息,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与重奕拉开距离,却被眼疾手快的重奕按住了后脑。
为什么不高兴?重奕的眼眸中,宋佩瑜的影子越发清晰。
都说人脸上最能显神的五官是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什么样,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什么样。
重奕的眼睛狭长上挑,算是标准的凤眼,却不是时下最常见的丹凤眼,而是双凤眼。
再加上重奕眼角与眼尾之间的弧度异常圆润。
远看时狭长凌厉,让重奕看上去威仪赫赫。此时近距离去看,宋佩瑜突然觉得所谓的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说的就是重奕的模样。
宋佩瑜为近在咫尺的美色恍惚了一瞬,继而恼羞成怒。
松手!宋佩瑜的语气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呵斥。
重奕从善如流的松手后,宋佩瑜却不退反进,他抓着火漆密折通红的封面,将火漆密折拎起来,目光和语气都凶巴巴的,你什么时候上的这份折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重奕回想了下才答这句话,想早些得到回复,我抄写完就直接送去勤政殿了,当时你应该在鸿胪寺。
说到这里,重奕原本上扬的眼尾稍稍往下撇了些,看上去竟然有些委屈。
宋佩瑜心情复杂,甚至不知道他是该生气还是该委屈。
所以他今天才知道这件事,还要怪他自己了?
重奕拈起枚糕点,送到宋佩瑜嘴边,你想知道为什么不与我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与你说什么?!
宋佩瑜无语凝噎,气到极致反而什么脾气都没了,恨恨咬着嘴里软糯香甜的糕点,全当是出气了。
连吃了半盘子糕点,宋佩瑜被怒火焚烧的脑子逐渐恢复正常,吃糕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他抬起眼皮看向仍旧与他近在咫尺的重奕。
重奕已经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杵在桌子上,一只手拿糕点喂到他嘴边,目光始终都放在他脸上。
这个发现让宋佩瑜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垂下眼帘,明明想与重奕拉开距离,脱离奇奇怪怪的氛围,实际上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在张嘴。
其实重奕说的也没错。
他习惯性的将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分享给重奕。
一开始是想通过讲故事与说闲话的方式,让重奕了解更多的朝堂政事和世家辛秘,变相的催促重奕上进。
发现自己的心思发生变化后,宋佩瑜更乐于将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重奕。
哪怕重奕从来都不会给他任何意见,只有偶尔的应声和专注的目光告诉宋佩瑜,重奕会将他的所有话都听进耳中,却能让宋佩瑜心情愉悦。
宋佩瑜却从来都没告诉过重奕,他将身边发生的事都说给重奕听的同时,也想知道重奕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哪怕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趣事,或者影响朝堂形势的要事,只是平平淡淡的流水账,宋佩瑜也想知道。
宋佩瑜以为有些话他不与重奕说,重奕也能明白。
而现实告诉宋佩瑜,他不说,重奕就不会明白。
宋佩瑜还发现,让他更觉得难以接受的细节
因为重奕对他的毫不设防,让宋佩瑜理所当然的认为,重奕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也没有隐私可言。
他潜意识中,将重奕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状态。
理智下的宋佩瑜甚至不愿意相信,他居然产生过那么不可思议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