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服的衣领和袖口上,还绣着鲜红的朱雀纹路。
这套礼服虽然是礼部赶制,所用的材料却全都出自宋佩瑜之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绣线。
之前大典的时候,还没发觉出什么不同。
天色彻底暗下去后,重奕礼服上的金龙竟然如同夜明珠似的,能在夜色中发光。
礼服衣领与袖口的朱雀纹更是非同一般,在月色下竟然会给人一种正在缓缓流动的视觉效果。
然而再华丽的衣服,终究还是会成为重奕的陪衬。
惠阳县主猝不及防的见到了重奕的正脸,凝滞在半空中的手指顿时缩成一团,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在想什么,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
世上怎么会有安静站在那里,就如此完美的人?
崔仙仪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对这样的人百般嫌弃,脑子进水了吗?
惠阳县主已经乱成浆糊的脑子甚至没发现,她正在自己骂自己。
重奕见惠阳县主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还后退了半步,心下颇有些不耐。
他早就听见身后惠阳县主在叫他了,只是他更关心宋佩瑜去哪了,想要先找到宋佩瑜,才始终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惠阳县主追不上他,自然会等到下次再说。
只是重奕没想到,惠阳县主居然跑着追了上来。
既然如此,重奕也只能先停下脚步,听听惠阳县主要说什么。
惠阳县主整日与青鸾形影不离,也许是要与他说青鸾的事,才会如此焦急。
这么一想,重奕濒临消失的耐心又稍稍回复了些。
他沉默的站在原地,贴心的等惠阳县主先将气喘匀。
好在惠阳县主没让重奕等太久,她比重奕更加心急,生怕重奕仍旧会按照梦中的轨迹走下去。
在惠阳县主看来,楚国使者和灵云公主,就是梦中重奕所有不幸的开始。
想到梦中重奕对她的种种好,还有梦中重奕最后的凄惨结局,惠阳县主眼中的犹豫都变成了坚定。
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仍旧因为羞涩和难过,主动避开了重奕的视线,没敢去看重奕的眼睛。
你别拒绝楚国使臣的要求抬眼间窥到重奕眼中的茫然,惠阳县主蓦得觉得心头一痛,硬是逼着自己将后面的话也说完,楚国使臣带着足够的诚意来,是真心想要与赵国交好。你是赵国太子,不能完全不顾两国之间的情谊,况且灵云公主也实属无辜,我能理解你的难处。
惠阳县主说的每个字,重奕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合在一起之后,重奕就完全听不懂了。
从来都是别人猜他的话,什么时候轮到过他去揣测其他人的心情或者言语?
况且惠阳县主开口后,内容也与大公主没有任何关系。
重奕顿时对惠阳县主的话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但是重奕明白,面对迫切想要与他说什么的人,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我不想听来打发对方,这只会让这个人更难缠。
惠阳县主终究是大公主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也不能因为不想听惠阳县主说话,就让人将惠阳县主拉走。
于是,重奕凝视惠阳县主,熟练的开口,嗯,我知道了。
正觉得心中酸胀刺痛的惠阳县主顿时愣住了,她猛得抬头,将视线锁定在重奕脸上,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虽然是她主动提议,但重奕答应的如此轻易,还是让惠阳县主伤上加伤,理智瞬间离家出走。
重奕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怎么耳朵还不太好用?
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他好脾气的重复,我说我知道了,会采纳你的意见。
晶莹的泪水快速淹没了惠阳县主的眼眶,顺着她的侧脸滑下。
惠阳县主却直到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后,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重奕的手上。
重奕的手很漂亮,与他的脸一样极具欺骗性,可惜这只手中却没有让她熟悉的手帕。
她明明记得,梦中无数次,无论她何时在重奕面前落泪,哪怕是与重奕闹脾气,重奕都会在第一时间掏出手帕,仔细为她擦干泪水。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喜欢,甚至能称得上是厌恶重奕,总是将重奕对她的纵容当成理所当然,不仅一次又一次的挥开重奕的手,还要对重奕恶言相向。
想到梦中的种种场景后,惠阳县主更难受了。
好在自从开始做那些格外真实的梦后,惠阳县主就不知不觉的成熟了不少,起码不会再因为委屈就不管不顾,只想要自己高兴。
她伸手去拿袖子里的帕子。
帕子刚拿出来,忽然一阵寒风吹来,惠阳县主已经被寒风吹了许久的手顿时抖了一下,帕子直接被吹走了,直奔重奕的方向。
重奕眼疾手快的出手,将帕子拿在手中。
惠阳县主心中又是羞涩又是喜悦,也许刚才重奕无动于衷,只是因为他没带帕子,这下他手中有帕子了,会不会主动给她擦眼泪?
惠阳县主透过泪眼看着重奕脸上的轮廓,想起梦中一次次不欢而散的经历,心跳突然开始加速。
如今她想通了,结果自然不会再如梦中那般不堪。
一片寂静中,重奕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看惠阳县主,突然将帕子扔在了地上,低声道,等会让你的丫鬟捡回去,脏了。
说罢,重奕还从袖子拿出崭新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将崭新的帕子又塞回袖子中。
就算因为梦中经历有再深的滤镜,惠阳县主也不可能不生气,她用袖子将脸上残余的泪水抹净,气势汹汹的将被扔在地上的帕子捡起来,冷声道,殿下何必如此侮辱人?难道碰了我的东西你都要嫌脏?
惠阳县主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帕子上,最后一个字顿时说不出口了。
以她现在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帕子上的一大块刺眼油污。
她想起来了!
她刚才吃红油火锅后,用这个帕子擦嘴了!
惠阳县主呆滞在原地,视线左右移动,最后落在了重奕身后的假山上。
假山上好像有个缝隙?
她真想顺着这条缝隙钻进假山里,好避免现在的尴尬。
好在重奕并没有因为惠阳县主的误解而产生不平的情绪,他平波无澜的内心没有半分波动。
只有想到大公主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眼前这个人怎么不仅耳朵不太行,连眼睛和记性也不太行?
青鸾总与惠阳县主一起玩,会不会也变得与惠阳县主相同?
想到这个可能,重奕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他也不好干预小姑娘的事,让东宫小厨房多给肃王府送点补脑的药膳好了。
重奕急着去找宋佩瑜,不想再与惠阳县主多说,自从走近假山范围内后,他就听见了假山里的呼吸声。
一道来自宋佩瑜,一道来自柏杨。
若不是已经确定宋佩瑜在这里,他也不会在这里耐心的与惠阳县主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而且宋佩瑜最近总是喜怒不定,重奕下意识的觉得,他要是将假山的秘密展现在惠阳县主面前,也许宋佩瑜又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