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两步,靠着椅子坐下,冥思苦想仍旧不能理解既定的现实,沮丧的垂着头,像是在问重奕更像是问自己,为什么?
重奕沉默的望着宋佩瑜半晌,突然开口,也许云阳伯会知晓。
宋佩瑜如同鼓足了气后,被狠戳一下的气球似的,突然炸了,我大哥只是臣子,除了听从陛下的命令,他又能怎样?
重奕闻言,脸色也冷了下去,转身离开。
宋佩瑜正值心情最差的时候,明知道重奕生气了也懒得去哄,起身去桌边写大字静心,却越想越气,连带着笔画都杀气腾腾。
门从外面被推开,离开不久的重奕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看到宋佩瑜后嘴角笑容逐渐僵硬的吕纪和。
宋佩瑜目光幽幽的望着这两个人,脸色怎么看怎么和善。
重奕坐在桌后的椅子上,目光犀利的望着满脸僵硬的吕纪和,为什么父皇将良种都分给了世家?
吕纪和没从重奕和宋佩瑜脸上看出端倪来,却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忍不住道,殿下可是在考较和与宋大人?
第46章
重奕根本不理会吕纪和的问题,十分无情的开口,你不知道,就去叫知道的人来。
吕纪和眸光冷了下来,言语中却仍旧含着笑意,和十分愿意为殿下解惑,也希望殿下能有耐心些。
嗯
重奕的敷衍让吕纪和的不满如同打在了棉花上,非但没有让心口的气顺畅起来,反而更憋屈了。
偏生重奕不是个需要看人脸色、猜人心思的人,他见吕纪和再次沉默下来,补了句让吕纪和更进退不得的话,说的好有赏,去库房随便挑。
吕纪和闻言看向宋佩瑜,能从重奕的库房自己挑东西,在今天之前都是宋佩瑜一个人的殊荣。
宋佩瑜感受到吕纪和的目光,幽幽的看过来,他到要看看吕纪和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吕纪和却错把宋佩瑜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归结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整个人都从内而外的充盈着淡淡的满足感,将从进入书房就察觉到的不对劲暂时放下。
陛下不将良种分给世家,又能分给谁呢?吕纪和晒然一笑,毫不吝啬的对重奕和宋佩瑜透露来自吕氏的内部消息,陛下分给世家良种,世家自然也要有所回馈给陛下。世家从陛下那里拿走了多少良种,接下来五年内,每逢秋收,世家都要以分走良种的二百倍送入国库。
宋佩瑜眸光微动,他已经与良种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可谓是除了农户之外最了解良种的人。
以重奕庄子的上好良田为例,每亩地需要大概六斤种子,收获的时候大概有六百斤到八百斤的菽。
也就是说世家拿走了重奕庄子上的良种,前两年却要倒赔给永和帝粮食。
等到五年之期过去,世家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有些道理宋佩瑜不是自己想不明白,只是他从刚得到良种的时候,最大的期盼就是让百姓都能种植良种,起码不必再于冬日挨饿。
去年因为反季粮食的效果远远不如反季蔬菜,为求稳妥,宋佩瑜不得不将推广良种的计划推迟。就曾为了这件事郁结在心,小病了一场。
从永和帝的寿宴后,宋佩瑜几乎将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想要怎么推广良种,连怎么说服百姓相信良种的收成会更好,宋佩瑜都做出了许多条计划。
突然听闻永和帝将良种都分给了世家,百姓一点都见不到,宋佩瑜积累已久的期盼一朝落空,才会突然失去了理智。
如今听了吕纪和的话,宋佩瑜骤然发昏的脑袋清醒过来,已经能想到永和帝和重臣们更多的考虑。他垂下眼皮,哑声问吕纪和,五年后呢?
吕纪和睨了宋佩瑜一眼,语气满不在乎,五年后的事,谁能知道?
是啊,五年后的事谁能知道?
也许那时,他国会出现比幽州良种产量更高的粮食种子。
但至少在五年之内,分到幽州良种的大小世家,除非已经做好了面对永和帝雷霆之怒的准备,否则绝不会让他们手中的良种流向他国。
重奕目光在宋佩瑜身上打了个转,对吕纪和摆了摆手,开口道,让安公公带你去库房。
浓重的违和感再次涌上心头,吕纪和出了重奕的书房后,目光定定的望着书房的大门许久,突然脸色大变,狠狠的啐了一口。
正好安公公被小太监叫过来,还以为吕纪和是被冷风吹得打喷嚏,连忙将手里捧着的暖炉塞给吕纪和,语气满是心疼,吕公子怎么在寒风里等老奴,您好歹找个避风的地方。
吕纪和接过手炉,似笑非笑的道,看到有双水鸭子闹别扭,却将天鹅叫来戏耍取乐的荒唐事。觉得那天鹅可怜,就多看了一会。
说罢,不等安公公反应过来,吕纪和已经大步走远了。
竹色的斗篷随着寒风上下翻涌,将主人的心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安公公皱眉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想通吕纪和是什么意思。
水鸭子?
那不就是民间说的鸳鸯。
没想到吕公子也会说粗俗的俚语。
可是水鸭子又和天鹅有什么关系?
安公公左思右想仍旧不能体会吕纪和话中的深意,经过身边小太监的提醒才发现吕纪和已经走远了,连忙提着斗篷大步追上去。
这个时节,东宫哪来的水鸭子和天鹅?
啧,世家小公子的心思可真难猜。
又过几日,永和帝突然下旨要减农税。
这让宋佩瑜心中仅剩的意难平散去了,同时反省自己是否矫枉过正。
重奕赏了他蓝宝石串子后,他就下意识的少去宋瑾瑜的书房,同时尽量避免和宋瑾瑜说起与永和帝相关的事。
他大哥那么敏锐,肯定早就发现了这点,才随了他的意。
当初宋佩瑜是觉得永和帝和重奕是父子也是君臣,现下看不出什么,将来永和帝却未必还能将重奕当成宝似的宠着。
他若是从宋瑾瑜那打听永和帝成了习惯,说不定会在永和帝态度变化后无意识的坑哥,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早做打算。
若不是有这番计较,宋佩瑜又哪至于从吕纪和口中知晓永和帝和世家的五年之约。
除此之外,永和帝还下旨,命重奕在春耕时,代天子于华山祭祀,特赐太子仪仗。
自从雪化之后,赵国与燕国边境小摩擦不断。
永和帝如今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再轻易上战场。
华山位于临近赵国与燕国交界处的附近。
重奕作为永和帝唯一的皇子,代天子亲自去华山祭祀。无论是为重奕顺理成章的册封太子,还是鼓舞赵军士气,都是最好的选择。
永和帝没下旨让东宫小学堂的人随重奕走这趟,大家却都默契的叫家人开始收拾行囊。他们心中有隐隐有预感,这是东宫小学堂结束前,他们陪重奕走的最后一段路。
大公主使出了全身解数,在肃王府、皇宫与长公主府之间跑了数次,终于得到了长公主的支持,出现在此次去华山祭祀的队伍中。
许是考虑到大公主一个姑娘不太方便,就算惠阳县主没有像大公主那样,表达出强烈的想要去华山祭祀的意愿,长公主仍旧准了惠阳县主同行。
出发前一晚,宋瑾瑜亲自来天虎居寻宋佩瑜说话,晚上就宿在了宋佩瑜这里。自从宋佩瑜给重奕做伴读开始,他就将宋佩瑜当成了大人,已经鲜少事无巨细的嘱咐宋佩瑜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