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闻言便冷冷哼了一声,手中的茶杯也被狠狠惯在了桌上, 他看向沈约,道, 这个村子的人都该死。
在沈约的安抚下, 陈鱼这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陈鱼在这个村里的身份是一个寡妇, 在丈夫出了意外后, 她独自一人生下了两人的遗腹子, 也就是沈约今天看到的孩子。
这本应该没什么,但坏就坏在她生产的那天,本来身体还算硬朗的公公婆婆竟然在同一天去了,这对一个刚生产的孕妇来说, 该何等无助和恐慌?
但是苦难总是不会轻易放过可怜人, 因为她容貌不俗的原因,村里的女人嫉妒她, 男人肖想她,她丈夫在时还好些,等他意外去了,村里说流传起了她克夫的流言,说要不是她,她的丈夫也不会死之类的话。
刚开始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家里人也很生气,毕竟他们都知道那是场意外,但是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流言传久了,可能第一个传的人自己都信了,更别说本就痛失爱子的公婆二人。
等她意识到公婆对她态度冷淡的时候,她再想解释已经没有用了,村里的男人也对这个顶着克夫名头的女人,敬而远之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这个善良的女人学会习惯忍受村子里的流言蜚语,期盼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公婆自然而然会转变态度的时候,厄运再一次降临。
女人难产了,并且天降异象,等她耗尽体力,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却当场吓晕了产婆。
原因无他,她生的是个六指的孩子。
在这个封闭愚昧的村子里,这被视为不祥之兆。
女人的公婆知道后大怒,要摔死这个孩子,她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竭力阻止,才让这孩子侥幸活了下来,再后来,她家便无缘无故的起了火,女人抱着孩子逃了出来,但公婆却被烧死在了里面。
这件事太过诡异,村民们虽然赶来救了火,但经过产婆的嘴,也知道了孩子六指的事情,对此也是十分厌恶,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处理完公婆的后事,村民们就离开了。
房子虽然被烧了一半,但女人无处可去,只能简单收拾了下,就又搬进了。
如果后面的日子好过起来,那就好了,但命运不肯放过这个可怜的女人,随着男孩的长大,地里的收成却一年比一年少。
对村民来说,庄稼地里的东西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没了收成,也就意味着没了未来一年的嚼头,这是比天都大的事情。
其实只是普通的旱灾,但村民们民智未开,只觉得老天爷降下天灾,是因为发了怒,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怒气的出口,而女人就是首选。
他们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视女人为灾星,他生出来的孩子更是天谴,日常辱骂都是轻的,有一年旱的最厉害,地里种下去的粮食颗粒无收,一群失去理智的村民,冲进了女人家。
混乱中,有人撕扯她的衣服,扯她的头发,拳头和浓痰像雪花一样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被打,却不敢出声,因为这群魔鬼只会以她的痛苦为乐,当被女人藏起的孩子被人无意间发现后,这群人发出了狂欢的呼声,只为有了一个新的发泄对象。
后来,混乱中不知道谁砸下了一个凳子,晃动的烛光下,有浓稠的鲜血晕染开。
见了血,这群人的理智终于回了笼,他们四散退开,那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倒在了血泊里,紧紧闭上了眼睛。
之前被打的那样凄惨的女人一声都没吭过,看见孩子倒在血泊中,宛若疯了一般,她撕扯,咒骂,但是所有人都只是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眼睛。
村长闻讯而来,不但不指责这些犯下罪责的人,反而在言语中全是袒护和遮掩。
绝望的女人抱着孩子,枯坐了一夜。
等陈鱼过来时,那个孩子虽然侥幸活了过来,但是因为伤到了头,彻底变成了一个傻子。
陈鱼告诉沈约,虽然他们被吸入阵法的时间一样,但是对他来说,已经在这鬼地方待了快一年了。
他每天都要绕着村子走上一圈,就是为了找到沈约。
这天,他在广场上看到台上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就知道时间到了。
果然,他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就看了沈约。
听到陈鱼这么说,沈约真的很心疼他,但是他还有个问题,你找到小王了么?
陈鱼撇了撇嘴,指向一旁早已熟睡的孩子,他在后者身上下了术法,但是不用担心对方中途醒来。
沈约这次是真愣了,他看着床上那个明显只有三四岁的孩子,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的道,你确定是他?
陈鱼也不想这么肯定,但是这个孩子身上的气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后来他趁对方熟睡的时候,也曾用术法拽出对方的魂魄确认过。
确认过眼神,就是要找的人。
沈约看陈鱼如此嫌弃的眼神,就知道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要找的人都已经找到了,现在就是寻找阵眼了。
沈约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想,他也告诉了陈鱼,我觉得广场上的那尊神像有问题,或许我们要找的阵眼就它。
他来之前,也去广场边远远看了一眼,神像被红布遮盖着,因为担心被人撞见,沈约并没有靠得太近。
和陈鱼相认后,他想摸黑去看看。
陈鱼来这里摸了一年,远比沈约清楚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他劝沈约先不要冲动,但还没等他细说,院子外就被火把笼罩住了。
沈约一惊,站了起来,躲在窗后查看外面的情况。
陈鱼将屋内的烛火熄灭,好让外面的人一时半会不敢直接冲进来。
屋里乌漆嘛黑,外面灯火通明。
村民们举着火把在外面叫嚣,里面的人滚出来!贱妇!灾星!
污秽之语,不绝于耳。
沈约接着月光看向陈鱼,后者耸了耸肩,坦言道,他们时不时就会闹上这么一出,我已经习惯了。
村里死只鸡都能怪到他身上,不过陈鱼可不是软柿子,如果有人敢闹事,他可不会客气。
他也发现了,白天的时候,他的力量会被压制,但是到了晚上,那就是他的主场。
外面那些人要是敢强行闯进来,来一个,他就敢打一个,来一双,他就敢打一双。
沈约闻言,又是戒备,又是厌恶的看向外面,陈鱼却与他截然相反,悠闲自在。
这种情境下,他竟然还有心思坐在桌前喝茶水。
不说别的,这里的水质是真不错,含有一股淡淡的灵力。
陈鱼甚至还有心思劝沈约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外面的这些人,你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
沈约自然不是担心这个,他只是怕打草惊蛇,他和陈鱼都知道他们真正的对手是广场上的那座神像。
听到沈约说这个,陈鱼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想,但是这些村民实在是可恶至极,有次我下手没个轻重,将一人的腿折断了,但是到了第二天,你猜怎么着?
沈约听他说话入了神儿,也不由从窗前离开,专心致志听陈鱼嘴里的后续。
陈鱼道,那人竟然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在街上,那条断腿就像从没折过一样。
陈鱼后面也总结出来了,晚上不管发生什么,村子里的人一个都不会少,之前怎样,之后也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