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的眼神停留在他因为大动作而散开的领口片刻,恍了一下神,愣着道:行吧,下一个。
在兵营呆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吕布才姗姗回到府衙。
荀攸迎了出来,用平时的语气笑着说:回来啦,可想通了?
吕布懒洋洋地挖了挖耳朵,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我才不后悔呢。做就是做了,想那么远的后果作甚?
两人肩并肩走向正厅,荀攸眯着眼问:奉先今后有什么打算?
吕布嘲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回草原上牧羊呗,以后种种蘑菇,挤挤羊奶,逢年过节给我们天子献上五原特产。
荀攸哭笑不得:你知我在认真问呢。
我认真回答有用么?吕布哼了一声:想必天子已经安排好了吧。
荀攸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咦了一声。
吕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初天子可是和我说过我们是注定的君臣,你们几个可是对天子的预言信奉得不得了。既然早上不劝慰我,必是事出有因。
荀攸摸了摸胡子,笑道:将军真是敏锐啊。
吕布哼了一声,才不想说自己看到了太史慈藏在脖子里面形状熟悉的金牌呢,气道:到底是怎么个安排,怎么还转弯抹角的!
荀攸摇摇指了指:一是谨遵律法,天子宠臣亦不例外,罢官服众。
天子宠臣四个字在脑袋里面饶了一圈,吕布愣了一会儿。
二则是益州。
吕布一脸惊讶:益州?
荀攸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非凉州,也非兖州,竟然是益州?吕布皱眉:舍近求远,这是为何?
大旱在即,瘟疫将生,黑暗将至。荀攸叹了一口气:当早做准备,天子卜挂说的。
吕布挑眉,语气带着微微的嘲讽:你们信啊?
荀攸笑着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而且天子的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可是能准确说出千里之外有何等人物等着我们去找寻的人。他努了努嘴:想必你已经见过太史慈了吧。
见过了。吕布负手而立:行吧,毕竟益州土地肥沃,自秦征战六国始就是重要粮仓,要先平这个地方倒也不错。
兖州陛下自有安排,凉州的马腾和韩遂自被黄琬和程立打败,两人起了纷争,已经无力继续侵略中原。荀攸将军情一一道来:不日马腾就要奉诏进京了。
吕布奇道:那两个人不是称兄道弟么?
部下的小摩擦愈演愈烈,朝廷对两人的态度也不相同。朝廷拉拢马腾,打压韩遂,也难免两人越走越远。
吕布叹了一口气:什么小摩擦,必定是有人推波助澜。想必又是你们一干文臣的主意,兵不血刃,真是厉害了。真是越发觉得,武将就是一柄锋利的宝剑。
是陛下自己的主意。荀攸笑道。
吕布忍不住说:你说咱们天子年纪轻轻,每年脑子里都在想啥呢?我那个年纪的时候,脑子里也没装那么多东西啊。好似就只想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偶尔拿刀砍匈奴快意恩仇外,什么都不会想。他斜着看了一眼荀攸:你十四五岁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每天忧国忧民?
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不外乎是多读书多写文章,日后期望推举为孝廉罢了。荀攸摇摇头:陛下毕竟为真龙天子,不是我们能轻易比拟的。
吕布朝天翻了个白眼,即使在京城千里之外,这荀攸还是一如既往地信奉着天子。
横竖你接手并州,我乐得安心,你要在此地多久?治理州郡方面,吕布不得不承认,荀攸肯定比自己高了一大截,他做洛阳京兆伊的时候每天面对那么多事都游刃有余。反观自己,接手并州的政事儿后每天焦头烂额,科举考试也操心地掉了不少头发,经常要靠着天子外援出主意和提醒,单自己安排是肯定无法面面俱到的。吕布对这些是有自知之明的,还是行军打仗更为适合他。
少则两三年,多则荀攸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不准,全凭陛下安排吧。
吕布不乐意地道:你这什么表情?好歹也是升职到了一州刺史,这是在嫌弃我们并州吗?
荀攸苦笑:哪能嫌弃呢,我可是求之不得。只是,这回京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恐怕至少要等到陛下在京城推行科举考试之后了。
如今,颍川人在朝中有不小的话语权,虽然并非抱团,但终究让陛下忌惮。
陛下的态度很明显,要不拘一格吸纳人才。然而这吸纳和招募人才的主力,乃是朝廷本身,而不是写推荐信的世家大族。
像之前一样,被谁举荐,就被打上什么派系的名头,团结在某派系四周,形成利益庞大的共同体,是陛下坚决不能容忍的。
荀攸看得明白,所以在陛下试探的时候,立即答应了前来并州。
到了正厅,吕布大摇大摆地坐下,翘起了脚:我什么时候动身出发?
等我们做好交接,便可出行。荀攸笑道:不过呢,还是得奉先一人一骑,面满怒色出城才行。
这是为何?
此乃其三,亦是陛下的交代。
吕布不耐烦地道: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说话还是半截半截往外冒呢?
这其三是为了在冀州的高将军,所以才需要奉先继续配合。
高顺?吕布狐疑地问了一句。
荀攸笑道:正是如此,战场我方占了上风,如今袁绍坚守不出,这拉锯战得需要个突破点。
吕布恍然大悟:你们是想要高顺去投诚?
奉先既在,高顺为何要去投降袁绍?
吕布一脸你们怎么这么蠢的表情:既然要演戏,怎么不做完全套?你还不如明天把我推到菜市口,找个囚犯代替我,假装砍了。
荀攸哭笑不得:那并州必然生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