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还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呢,褪去了那些谣传的光环,不过就是个养在深宫妇人和宦官之手的软弱无力黄毛小子。他指着远方的城市笑着和袁术说:昔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亦不远矣。
孔伷的野心昭然若揭,袁术的野望也不比他少,看着京城的方向恨恨地道:汉室昏聩无能,治理国家还不是依赖我们世家大族?如今天子仰仗权臣吕布、陈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是到了让他自食其果的时候了。
当日袁术逃到荆州后得孙坚收留并鼓动孙坚出兵洛阳,谁料孙坚在派人探听消息后,不但不发兵,还想把他绑起来送到京城。袁术只得乔装打扮出城,回到袁氏的大本营汝南,并在颍川招兵买马、招募人才,欲要带兵杀回洛阳。
凭借袁氏在当地的财富和名头,倒还真让袁术拉起来了一支五千人的jūn_duì。汝南在豫州辖内,他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管辖豫州刺史孔伷。两人野心勃勃,一拍即合,都动了兵发洛阳的念头。
此时,洛阳正严阵以待。兵部侍郎黄琬遵从天子的命令,每日亲自视察弓弩手的训练。陛下新发下来的三弓床子弩乃是杀人的利器,而且学习门槛低、时间短,只要学会了操作,反复操练几次,就可以合力发射箭矢,不像是普通的弓箭手需要有良好的天分和后天的长期刻苦训练。
黄琬自身也苦练箭术二十余年,但还是比不上十几岁的于禁和吕布。盖因为神射手都是要讲究一定天分的,老天爷赏这碗饭吃的人,别人后天再苦练多少也追不上。他统帅京中的弓箭队,自是明白这种上手快利器的重要性。
十日后,多张三弓床子弩都被运到了城墙之上,城墙兵卒对这新出的庞然大物十分新奇,然而弓弩手皆三缄其口,既不谈论使用方法,也绝不说此物的威力。同时,不少锋利的铁枪也被运送到了城墙上,盛放铁枪的木匣就摆在床子弩的旁边。在城中兵卒警惕意识日渐浓厚的氛围中,孔伷带领的送亲队到了。
天子下旨,命其在城外六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孔伷只能带一千人和女儿孔华进城。
孔伷抗旨不遵,桀骜不驯道: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怕他作甚?
袁术劝说他:孔兄不如先带女儿进京,降低朝廷的戒心。待到完婚之日,我们后续的人马要到了,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岂不美哉?
孔伷自然是有完婚之意的,一旦完婚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丈。待豫州兵马入京、震慑文武百官,更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持朝政。
不过一千人进京远远不够,他上表天子,言辞恳切,言明一千人的仪仗配不上未来的皇后,光抬嫁妆的、陪嫁的宫女等人加起来都得有两千人。
不出一日,天子就下诏应允。孔伷拿着诏书问袁术:袁兄可随我一道进京?
袁术惜命如金,才不会进京犯险。他摇头假惺惺道:我还在朝廷的通缉榜上,就不随孔兄进去了,免得连累了你。
也好,袁兄在外照应,我也放心些。孔伷对自己的嫡系部下有十足的自信,吩咐下去:我进城后每日都会派人送信,若是一日没有送信,你们就兵临城下,看谁敢对我怎么样。
孔伷朝见天子,神情颇为倨傲。
刘协不计较他的失礼,和善地问:爱卿一路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这路上可有遇到艰难阻碍?
孔伷直视天子,左看右看,也未见特殊之处。心道不过是个颇有贵气的少年罢了,外头竟然还盛传天子亲手斩杀董卓及射杀董卓余党十余人,可这双如女子般柔嫩的小手,怕是连刀子都拿不起来吧。他敷衍地施了一礼:回禀陛下,一路顺遂。
刘协笑道:有劳爱卿,太史令定的吉日就在十日之后,在这之前,爱卿就携爱女暂时居住在北宫的凤仪殿吧。
孔伷心下一惊,这居住在宫中岂不是变相软禁,还怎么和手下联络?连忙道:陛下,不可啊,这与礼不合啊!
刘协负手而立,神色一凛,语气不容置喙:礼法是人定的,爱卿带一万精兵入京,不也是与礼不合吗?
孔伷还待说什么,却见天子背后的一壮汉眼中精光一闪,竟然上前一步,手也按在了剑柄之上。他身上出了一层白毛汗,连忙道:陛下,在宫中与城外的下属交流不方便,若是没有臣每日的信件,他们必定心下不安,到时候臣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啊。
刘协浅浅一笑,浑不在意道:不过一万人,能做什么呢?说起来,正好洛阳城外的新城建设需要人手,爱卿真是体贴,送来了足够的青壮劳力啊。
他话音刚落,膀大腰圆的许褚就压迫力十足地又往前进了一步,距离孔伷不过三步的距离。
孔伷心下一惊,天子是蓄意把他骗入京中痛下杀手?这是为何啊,天下不服朝廷者众,冀州的袁绍和兖州刺史刘岱才是叫嚣着出头的那个,怎么会偏偏是他被盯上?
陛下且慢!孔伷语气带着威胁:臣听说新城所需人手甚多,还命两万人马后续启程,算算日子,两三日后也到洛阳城外了。若是到时见不到臣,臣怕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入城中找人,扰乱了京中秩序倒不好了。
哦?看来爱卿在豫州为官兢兢业业,颇得人心啊。刘协不无讽刺地道:爱卿且随侍卫下去吧,朕自有安排。
陛下孔伷还欲再说,却被许褚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后颈拉出了殿外。
孔伷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勃然大怒:你这小小侍卫,居然敢对我无礼!
许褚冷哼一声:别说你一小刺史,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怕!说罢,把他往地上一掼,扬长而去。
殿外侍卫早得了吩咐,用长枪指着孔伷:豫州刺史,请走这边。
孔伷和其女被软禁在北宫的凤仪殿,带的两千人马被京中禁卫团团围住,尽数锁了,未来起码要充当一年的苦力放能放回去。
孔伷心下焦急,在凤仪殿中团团转:陛下竟然突然发难,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怕杀了我,城外的兵卒攻城吗?
孔华颇为早慧,连忙安慰他:父亲不必忧急,既然今天陛下没有动手,说明他暂时没有动我们fù_nǚ的意思,您且静下心来,当务之急是先将消息传递出去。
孔伷叹了口气:传递不出去倒也无妨,我已经吩咐从兄,只要我一日没有报平安,就让他兵临城下。可是看天子一副浑不怕的样子,真是年幼无知,不知者无畏,就怕他不知天高地厚直接对我们fù_nǚ动手了,就算到时候你二叔攻破城池为我们报仇,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孔华心下也是不安,来到这宫殿后她熟悉的侍女都不见了,自小依靠的乳娘也被带走。不管怎么问前来服侍的人,回答都是千篇一律:娘娘带来的侍女都在永巷接受调教呢,得学习好了宫中礼法才能放进来。她劝说道:还是传消息给二叔吧,让他知晓我们fù_nǚ的困境。她想了想,拔下了头上的一支名贵的簪子:不管怎么样,女儿都是名义上的未来皇后。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首饰在豫州华贵无比,能换不少银钱吧,找个宫女传递消息应当不难。
此时布衣卫在对孔伷带来的亲随严刑拷打,不出半日,就有人招架不住,连声讨饶:军爷请放过我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您行行好,饶了小人一命啊!
布衣卫一脸冷漠:交出你家主子传信的令符!
那人哀求道:不在我这,在王大管家那呢,他都是贴身带着的!
布衣卫搜得了令符,冷笑道:你们可是犯了诛三族的大罪!孔伷带兵谋反,你们都是合谋!等着被五马分尸在菜市口吧!
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当即就有人瘫软在地,有一人不顾身上的镣铐枷锁,疯狂上前抱住了一布衣卫的小腿:军爷救我!我等并不知情啊!
被抱住的人一脚把他踹开,厉声喝道:好端端的送亲队伍不见演奏乐器、表演歌舞的匠人,全是你们这种青壮的男子,这么明显的事实你们都看不出来,分明就是助纣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