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在这时哪里还管作用,一辆货车从步衡的右边飞出,超高的底盘下面喷出不详的黑色尾气。
步衡!洛羿舟紧张到声音都变调了。
我知道!步衡也用喊的方式回话。他把方向盘往相反的方向猛地一打,与那辆货车背道而驰。
洛羿舟拉住上方的把手,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他被甩到车子一侧,脸紧紧地压住玻璃。
他的眼里映出那辆大货车的倒影。
轰!
身经百战的货车司机在慌乱中撞到护栏,侧翻过去,下一瞬浓烟升起,车内的人大概回天乏术了。
能够逃到外面来的人,至少还能碰触到一线生机。
那些正在高楼中加班赶工、给家人炒菜、教宝宝认字的人,他们甚至来不及发表自己的震惊,就随着整栋楼房一起消失了。
整个场面像噩梦一样。
洛羿舟咬住下唇,单手紧紧地扣住太阳穴。
他的大脑里闪过了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是极能忍受疼痛的人,但此时此刻,这种全世界被无形的橡皮擦擦除的惨状,还是引起了他生理上的痛苦。
步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他已经在极度的刺激中超人物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在刚刚逃出园区那一两分钟里,只要手偏一点,眼睛望错一个地方,车子就不知道被撞成几道废铁了。
开了七八分钟,他们来到比较安全的空旷地方。
步衡手指还有些抖,他按下车门锁,好了
你手怎么了?洛羿舟推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他都不知道步衡的手什么时候破了那么大的口子。
就在这里吧。步衡疲惫地看了一眼洛羿舟。
什么意思?
洛羿舟的行动快过于他的大脑。他原本一只脚已经踏在青青的草地上,听到这话,立刻缩了回来。
车门内侧被他蹭了许多泥,但这时也没有人会注意这种细节了。
你要丢下我吗?
我是让你等我!
步衡看到洛羿舟委屈巴巴的样子,简直要被气笑了。
快点!
有洛羿舟在,步衡没法发动车子,他焦躁地看了一眼园区的方向。
你想回去?洛羿舟满脸不可思议,我们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对。步衡笑了一下。
要说捡回一条命,没有谁比穿书的他感触更深。
可路上还有很多值得救的人。
你妈妈还在医院等你呢,先下去吧。
这一刻步衡是真心为洛羿舟好。如果他注定是恶毒炮灰,不如在这里,做出自己应该做的选择吧。
不。洛羿舟倔起来多少头驴都拉不回,他猛地关上车门,我们一起。
步衡心中千头万绪,但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车头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附近的建筑稀少,受灾区域主要就是高盛的园区。
步衡开着车,忽然看到路边的井盖冲天而起。
一个、两个、三个,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线,井盖全部都掀了起来
其中一个砸中他想救的人,那个人脑浆崩裂,躺在地上不动了。
洛羿舟的化学非常好,一瞬间有了逼近事实的猜想,石油或者天然气的管道炸了!
也许是因为这里只有高晟的园区,所以管道高度集中,又或者这附近人烟稀少,地下有大型的输气工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变得比之前更复杂,更可怕。
大家的生还率大大降低了。
步衡深吸一口气。
他这时再闯进危险区域,也只是给救援人员添麻烦,他只能把车子往安全的地方开。
可是柏油路被炸断了!
楼内也有冲击波,一道残垣从天而降!
正好砸中车子顶盖!
车顶凹陷下去,两个人都是一阵后怕。
洛羿舟下意识地牵住步衡的衣角。
祸不单行,看不清的建筑残渣从侧边飞过来。
哗啦!玻璃碎了。
残渣卡在玻璃里,半截伸向车内。
风从碎裂的那一侧吹进来,改变了车内的气流。
洛羿舟眨眨眼睛,摸了摸脸颊。刚才风中夹杂着点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的猩红是血。
步衡!
别动!!
步衡分出一只手按着洛羿舟的肩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车子的平衡性已经完全给破坏了。
与其说是车子带着他们走,倒不如说是步衡在用自己的意志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命令车子在报废之前再往前开一节。
洛羿舟的眼泪像珠子一样无声无息地滚下来。
车子终于停下来。
步衡按着洛羿舟的那只手慢慢的松了力道。
你会没事的洛羿舟哆哆嗦嗦地解开步衡的安全带。
他把步衡的头偏过来,看到步衡头上被砸出一个血窟窿。他不忍多看,用袖子擦了擦眼下,然而越擦水渍越多。
我告诉你,车里没水喝步衡嘴唇发白,脸色发灰,勉强睁开眼睛。
洛羿舟压抑的呜咽声,让他不能安心地晕过去。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健康值被扣到多少了
你休息吧。不是、你不能够完全把眼睛闭上,不要睡,车里没有毯子,会很冷的。洛羿舟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步衡身上,语无伦次地说道。
步衡没有点头。
洛羿舟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直到步衡微微点头,他才大口喘气,获得劫后余生。
虽然失血过多,但步衡还是有救的!
洛羿舟打开车内的储备箱,豪车里面一般都备着这样的一个箱子,里面会有些常用的生活物品。
可是箱子里的医药品完全不够,眼看纱布全部都被血浸透了,洛羿舟绝望极了。
他按照自己的印象,越过步衡按车门锁。
没有用。车门锁竟然在这个时候坏掉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洛羿舟告诉自己不能慌,他们一定要安全无恙地等待救援人员。
步衡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配合他,他费了老大的劲,才把步衡挪到自己的副驾驶。
早上来的时候,他还动过绮念,现在拖抱着步衡纤细的身体,却只希望对方能够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骂一骂自己。
洛羿舟的鼻头又开始泛酸。
他扯下第二件衣服。
他拽住衣服的两只袖子,用胸口那部分的布料包住剩余的玻璃柱,把玻璃往自己的方向拉。
当然他要记得挡住步衡,不让碎玻璃渣二次伤害他。
差不多之后,他又用这件衣服包住拳头,把车窗的边缘清理干净。
很痛。
洛羿舟一边哭,一边用手掰玻璃。
等到车窗边缘变得干干净净,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想把步衡摇起来。
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