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即便他,也不可能全然信任曾经的自己。
大人、大人在哪儿?阿枫忽然问,他心里空落落的,怕是只有见大人一面才会被填满。
老大呀,他最近不是忙着祁泊枫的事么?
祁泊枫?
一句话将阿枫的双眸瞬间点亮,是的,祁泊枫,便是这个小贼让大人不得安眠,整日忧心忡忡,甚至甚至深夜梦魇,大人恍惚中将他认成了祁泊枫,双目润红,细软的腰肢躺在他怀中,哭求着放过自己。
是么一股莫名的火气自心头窜起,阿枫握紧了剑柄,冷然转身,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去。
阿枫,阿枫你去哪里?
我去杀了祁泊枫!
*
青木城的聚仙阁,红锦铺地,金银作器,金闪闪几乎要晃瞎了人眼,席间美酒佳肴,无一不精致适口。
叶白兔未来过聚仙阁,伸长了脖子这看看那瞧瞧,好奇不已。
别看了,正经点!首座的灰袍人鄙视了一眼,觉得小白兔乡巴佬的行为有损其颜面。
我就是好奇。叶白兔嘿嘿一笑,眼睛瞟着头顶玛瑙宝石镶嵌的屋顶,孤鹤峰的楼阁冷冷清清,屋子是万年楠木,窗子是白纸薄纱,连灯笼都白兮兮的,实在无趣。
哪有这聚仙阁气派辉煌!
更何况,今日诸多南槐剑盟委派的雇佣团相聚于此,一样吃喝都由南槐剑盟出钱,不吃白不吃嘛!小白兔心里美滋滋。
灰袍人看他的模样,摇头直叹气。
席间的人杯觥交错,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畅聊心法,不时有人下去比试,轮到灰袍人时,他摇了摇头。
大人为什么不去呀?小白兔歪头问,可可爱爱,没有一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呢。
灰袍人难得目光躲闪,拢了拢衣袍:我不爱凑热闹。
哦。叶白兔大大的黑眼珠转了转,看了看身旁:在场的大人都带着自家弟子,大人您没带么?
没、咳,没有。
大人为什么不带弟子啊?大人不喜欢自家弟子么?
咳咳,他们的确过于顽皮。
对,肯定是弟子们的错。叶白兔笑嘻嘻道,他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兔子脸,说的话也天真无邪。
灰袍人像是被噎了下,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叶白兔大仇得报,转身去吃花生米去了。
这灰袍人定是带了一帮弟子,结果修为不足,以至于弟子四散或亡,不得不重新招收,他也不打算玩过火,得到消息后立刻走人。
叶白兔目的是打探进剑盟内部,大好的场合,便支楞起耳朵,探听众人议论声。
不知何时,忽然有一人大喊:剑盟传来了新消息!
一时间所有人停下动作翻找玉令,玉令乃是签了死契后剑盟发下的传音玉牌,每个雇佣团人手一个。
灰袍人也手忙脚乱扒拉出玉令,果真在莹莹发亮,轻轻一点,一道急促的声音传遍大堂:
快,快去寻一个面带剑伤的少年!
所有人听到消息都一愣,这话出现得莫名其妙,剑盟叫他们在青木城中修整蛰伏,为何忽然下这个命令?
那剑伤自眉间穿过、上头携有老夫的剑气!槐丰子在那头焦急地说道:他就是祁泊枫!他现在或许还在青木城中!
轰隆!
在所有人还在因任务发呆时,聚仙阁的大门被人狠狠摔在地上,阳光耀眼的门外逆光站着一个少年的身形,少年持剑而立,气质漠然。
阿枫?叶白兔诧异。
大、大人。阿枫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慌张和逃避,他心中一时气血翻涌,要杀了祁泊枫,一路寻到此处,见到大人,竟然心生畏惧。
大人见他一身戾气,不会讨厌他吧?
大人知道制作忘心药丸的事被他知道,不会不高兴吧?
大人回去听小白蛇告状,肯定会生他气的吧?
在阿枫胡思乱想之际,叶白兔一蹦一蹦跳到阿枫面前,急急道:你来这儿做什么?不好好在客栈呆着!
我
你还拿剑?挺帅气是吧?也不怕划到自己。
我是
还犟还犟!快点回客栈,晚上我给你带糖糕吃!
叶白兔碎碎念,他身后是满屋子的雇佣团,阿枫一个柔弱的少年,就这般横冲直撞闯到了这里,简直是小白兔掉进了狼口。
你快走叶白兔催促着,忽然,一把弯刀穿透了少年的身体。
少年的身体向前一个趔趄,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花,鲜血慢慢向外弥漫浸透了一身,少年闷哼一声,苍白的嘴角淌下鲜血。
叶白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一滴鲜血滴在他的额头上。
那血,是热的。
第四十七章
腥甜的血滴顺着弯刀刀沿儿,仿佛雨珠子穿成线,滴答滴答淌进小白兔头顶,打湿了耳朵边缘的绒毛。
叶白兔抬爪,缓缓接起一滴红色的液体,直到他真的嗅到了血腥味,才堪堪回过神。
阿枫他的声调已然支离破碎,而少年脸上还挂着笑,剧烈的疼痛令面庞渐渐变得扭曲。
而后阿枫噗喷出一口血,身体如青色的蝶翼重重倒下。
阿枫!阿枫!叶白兔急急地喊着,伸出爪爪去接住人,此时身后响起一阵阵兴奋的呼喊声:
那少年眉骨有剑痕!
我的天呐!真的是剑盟盟主的剑气,他是祁泊枫!
快,快快抓住他!
若这次谁能抓住祁泊枫,定成为南槐剑盟的座上宾!
耳边众人的讨论声一阵比一阵激烈,四周亮起饿狼般贪婪觊觎的双眼,一道道人影靠近,小白兔慌张地扶着少年的头,一边擦血一边解释:
他不是祁泊枫,不是祁泊枫!剑盟盟主他误会了!
然而美食就在眼前,恶狼们怎么会停下这唾手可得的猎物,而眼前的阻碍也仅仅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
我要入剑盟了!我要成为座上宾了!灰袍人拍手叫好,他离门口最近,故一步上前,想轻松提起少年。
一只白玉般润白的手指捉住了他的剑,就在灰袍人为这双手指暗自惊诧美人时,这双玉手转手化为催命符,掐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