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 陈述厌基本都没有自己夹过菜,徐凉云一直在给他夹。
坐在他们对面的钟糖早已习惯,自力更生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鱼肉,接着跟徐凉云讨论案子。
陈述厌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徐凉云认为是吴夏树假死,毕竟现在做出的所有犯罪者侧写都符合吴夏树,这未免有点太不寻常。
并且据杨碌生前所说, 吴夏树和他关系不错, 曾经在他失意时来找过他, 两个人还一起喝过酒。吴夏树建议过他还是要尽量保持自己的风格,现在他的画越来越流水线, 已经快要失去原本的风格了。
杨碌那时苦笑着说儿子都要没了要风格干什么,吴夏树无言以对,也就再没有说过这件事。
但这样一来,两个人在这方面有过小小的意见分歧,吴夏树是有杀他的可能的。
钟糖说:我承认你说的也有可能, 但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现在的这个杀人犯心理状态比我们想的还有问题,他杀了吴夏树,然后把自己当成了吴夏树,所以他把吴夏树那儿的所有东西都烧了,因为他拒绝承认原来的吴夏树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才是吴夏树该做的,所以才会导致这些侧写看起来很像吴夏树本人?
这番理论也不失道理。
陈述厌转头看向徐凉云。
徐凉云脸色依旧阴沉,手里的饭还满满一大碗,压根就没动过几筷子。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转过头,看向陈述厌。
两人四目相对,徐凉云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没说什么。
后来,两位警员有一茬没一茬地互相讨论了很久。说着说着,两位的手机就同时响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各自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喂。
说。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两个人突然同时筷子一顿,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然后,一番确定吗这么快吗在哪儿知道了马上到的交流过后,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地放下了手机。
钟糖咬了咬筷子,问徐凉云:长芳小区?
徐凉云点了点头。
陈述厌一头雾水:什么?
徐凉云站了起来,直接放弃一桌子的饭菜,拿起外套准备结账,道:他又带走了一个。
陈述厌:
徐凉云低头,见他碗里的饭还剩一半,不禁感觉有些对不起他,满怀歉意道:先走吧,没吃饱我一会儿再给你买点,得现在就去看看。
没有,不用,我其实也不怎么饿。
陈述厌说完就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披上外套,接着跟徐凉云去跑案子。
警察真的很不容易啊。
他想,忙起来的时候真的饭都吃不了几口。
长芳小区八号楼的楼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许多小区的民众围在警戒线前,抻长了脖子想往里面看,谈论声大大小小地此起彼伏,还有许多人高高举着手机在拍里面。
围在警戒线前的警察高声喊着,试图疏散民众。
徐凉云把车停在了楼门口。他本来想把陈述厌留在车里,但临下车时想了想,又觉得很不放心,于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陈述厌带下去了。
这次被带走的,是吴夏树和闻人玉的研究生导师,松赴。
刚刚他在和一个学生视频,是学生报警的。据他所说,在视频途中,突然有人敲门,松赴去开门的时候突然尖叫起来,然后跑回到屋子里,拿起手机正要报警的时候,门就被踹开了,然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进来,把他按到地上,打晕带走了。
据说在打晕之后还凑到正在视频的手机跟前,拿下帽子朝学生鞠了一躬呢。杀人犯满脸都是血,给那学生差点吓死。钟糖啧了一声,真是表演型人格。
陈述厌光听描述都有些不适了。代入感太强,他禁不住想起了叶夏,忍不住往徐凉云身上贴了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徐凉云知道他怎么了,于是很用力地回握过去,拍了拍他手背,对他道:没事的。
陈述厌深呼吸了口气,嗯了一声。
三个人坐上电梯,到了五楼。
松赴教授住的地方在五楼右手边。他们上去的时候,门大开着,有警察站在门口。里面警察很多,有鉴证科的人在走来走去四处采证,举着照相机不停拍照。
这一次没有花海,客厅里一片空空荡荡,只有卧室的桌上摆了两三支紫色的风信子。
除了紫色的风信子,桌子上还有一个手机支架,以及麦克风和ipad。摆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处于关机状态,支架上空空如也,手机躺在地上,屏幕有了裂纹,想必是混乱中掉下来时摔的。
有个小刑警正站在这里。听到声音,他抬起头,见到徐凉云进来,连忙一激灵站直了身:徐队!
徐凉云朝他点了点头,问:怎么样?
小刑警摇了摇头:没什么发现。
这不是个好答案。徐凉云皱了皱眉,走到桌前,拿起那三支紫色的风信子,左左右右看了看。
花没什么问题。
紫色风信子。钟糖靠着门边说,后悔和忧郁,会是吴夏树后悔做了他的学生吗?
不知道。
徐凉云说罢,把花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陈述厌很快被徐凉云安置在了客厅等待。
他坐在沙发上,手捧着一杯热水,看警察们到处走来走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手头寥寥无几的线索。
光是坐在一旁听着,陈述厌都觉得非常头秃。
真的跟不上思路。
陈述厌伸手挠了挠头发,撇了撇嘴。
一个下午就这么在命案现场过去了,狗也没看成。
但陈述厌没抱怨。
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徐凉云才终于走了过来,坐到陈述厌旁边,靠到了沙发上,脸色阴沉地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