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凉云看着她,目光呆呆地怔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伸手推开林橘抓着他胳膊的手,转身摇摇欲坠地走回雨里,蹲下身去,把刚刚掉到脚边的枪捡了起来。
用左手捡的。
他回过头,把枪交给林橘,站在雨里哑声说:拿走吧,你先下去。
?
林橘一下子茫然了。
她看了看枪,又看了看徐凉云,然后又看了看枪,说:什么拿走这不是你的佩枪吗?我拿走干什么?
先拿着下去。徐凉云说,我再在这儿待一会儿,你先下去,在车里等我。
哦。林橘只好把枪接了过来,说,那您别待久了,大雨淋多了会生病。
徐凉云凄凉一笑:我都快病死了。
林橘愣住了。
她似乎有了什么猜想,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害怕。
她看着徐凉云,表情惊恐地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连忙转头看向钟糖,脸上写满了救命。
钟糖倒一直目光凝重地盯着徐凉云刚刚徐凉云面对着刀尖无动于衷,很显然这一幕让他觉得问题不小。
钟糖轻皱起眉,开了口:你该去看个心理医生。
改天吧。徐凉云说,我没心情。
最好早点去。钟糖说,你这样可能要ptsd。
徐凉云脑子昏昏涨涨,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什么d,但又好像没听过。
他看着不远处被压在地上还在挣扎大叫的叶夏,突然很累。
无所谓了。他凄凉地笑了声,有什么关系。
钟糖:
钟糖眉头皱得更深了。
徐凉云这样,任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林橘都害怕了:队长,你别这样
徐凉云。
钟糖打断了林橘,接着道:陈述厌还没出院。
一听到这个名字,徐凉云浑身一抖。
他可还等着你呢。钟糖说,我也会在楼下等你。
说完这话,钟糖就转过头,跟林橘挥了挥手,说:拿枪走。
林橘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应了两声,拿过徐凉云手里的枪,转头跟上钟糖,下楼了。
她不太放心,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能说什么。
她走后,上来抓人的两个刑警也压着叶夏走了过来,打算压着她下楼。
临走时,他们看了徐凉云一眼,没说什么,沉默无言地压着罪犯下去了。
被抓住的叶夏表情更恐怖了,大仇不得报让她的恨意愈发疯狂。
在从徐凉云旁边经过的时候,她就像条被人强制拉走的疯狗一样大叫了起来,死命挣扎着叫喊。
徐凉云!!!她大喊,杀人犯!!你是杀人犯!!!杀人偿命!!!你去死啊!!!你怎么有脸活着的你,你去死啊!!!!
她声嘶力竭地大叫,挣扎着往他那边扑,像是恨不得把他咬死,真跟条疯狗一样。
刑警被她搞得恼火,又使劲拽了她一把,骂了一句老实点,用蛮力拽着她下去了。
被强拖硬拽下楼的叶夏还在不停叫喊,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你算个屁警察!!!
你都不敢对我开枪!!!你算什么警察?!!
你拿枪杀人!!你杀了我男朋友!!!!你算什么
压着她走的刑警无语,忍不住在楼道里草了一声,骂了两句神经病,然后就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她嘴里让她住嘴,于是她的话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成了一片心不甘的呜呜嗷嗷。
徐凉云站在雨里,再没吭声。
天台上还有一名刑警。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向徊。
向徊穿着雨衣,刚在瓢泼的大雨里回收了叶夏的刀。但他没急着走,就站在那里,目光同情心疼又可怜地注视了徐凉云好一会儿。
他沉沉叹了一声,走了上来,在走到徐凉云旁边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向徊用他独有的那一把老烟嗓说:没办法,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我们就是这么个职业。
要是真的受不了,放手也行。他说,多的是人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才放手的,但是也有很多人愿意顶着风也要跟你在一起看你选哪个了,我个人更推荐后面那个。
说完这些,向徊就又用力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离开了。
徐凉云站在雨里。
站在再无任何一个人的雨里。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
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但他却仍然听到陈述厌在惨叫,听见叶夏在笑,听见那些电流声把他的小画家撕得血肉模糊。
他越是不想去想,这些声音就越是清晰。
太清晰了。
徐凉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在雨里捂住了脸,脑袋嗡嗡作响。
他眼圈红了,泪水融在雨里,没人看见。
徐凉云慢慢蹲了下去,雨声淹没了他的哽咽。
他就这样只身一人蹲在天台上,身前身后空无一人,像在被雨水吞没。
缓了好一会儿以后,徐凉云打了那一通电话。
徐凉云听到陈述厌声音还有点抖,徐凉云听到陈述厌故作轻松,徐凉云听到陈述厌自己都疼得不行却还在问他怎么不撑伞。
徐凉云还听到陈述厌的惨叫声依然犹然在耳,怎么都挥之不去,一阵阵把他的心脏喊得痉挛。
于是徐凉云说,我们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