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徐凉云这样的反应,这样的答案,他明明早都知道。
片刻后,他才终于松开了手。
他听到外面的风在呼啸,感觉身后一片空空荡荡,再也听不到当年那汹涌的雷雨声。
他回过头,看见布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他脚边,仰头看着他。
陈述厌看着它,片刻后,苦笑了一声。
隔了一天以后,将近傍晚的时候,陈述厌和周灯舟见面了。
妻女双全的周灯舟过完年以后脸都圆了一圈,满面红光的,幸福都写在了脸上。
他笑嘿嘿地说:哎呀,过年好啊厌厌老师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陈述厌声音凄凉:因为过了个晦气的年。
守在一边装路人的警察:
周灯舟愣了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陈述厌说,比较倒霉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走吧。
周灯舟听了这话,反倒有点放不下心来,不太放心地问:真不是大事儿啊?
陈述厌答:真不是。
那行吧。周灯舟说,要是出了事的话,你记得给我说。
陈述厌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打算说,这事儿和周灯舟又没关系。周灯舟一个小小的雕塑家,知道这种毛骨悚然的事情也做不了什么,只会徒增烦恼。
再说,会不会被杀,陈述厌也没什么所谓。
他看得很开。
两人在街上肩并肩走着,聊着准备合作举办的艺术展。
周灯舟这人一说起办展来就来劲,总想说个全面。这人肢体语言和口头语言一样多,说话总喜欢手舞足蹈地比划,说到兴奋处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就搂住陈述厌,话里话外都一副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的样子。
陈述厌早都习惯了,也没说什么,随便他动手。
周灯舟一边说着这次展子的立意,一边跟陈述厌走进了一家西餐厅。
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周灯舟有点诧异了因为这里并不是晚秋,只是一家平平无奇的西餐厅。
周灯舟看向陈述厌:不是说去晚秋?
陈述厌说要去晚秋完完全全是为了刺激徐凉云,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干嘛会做出那种事儿,后来徐凉云还不搭理他,他这几天一度非常尴尬,当然也不会想再去晚秋。
周灯舟这一问,他就又想起了那天的尴尬经历,于是抽了抽嘴角,说:不是哪儿都一样吗,我又不想去晚秋了,情侣太多。
周灯舟寻思也是,没再过多问,跟着陈述厌走了进去。
两人落了座,点了两份套餐,把菜单还给服务生以后,周灯舟就又开始了。
他说:我过去半年都做好作品了,咱俩得把东西串和一下。毕竟是雕塑跟画,不是同一类型的。当然,一个展子立意一样,风格可以迥异,但不能八竿子打不着边。
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厌厌老师,你也知道我巨喜欢你。我还记得你以前是那种深渊里开花的风格,花往天上看,有那种王尔德说的身在泥泞仰望星空的味儿但也不全是,你不是星空那么柔和的东西。
也不是不柔和,就感觉你的画里,那些发光的,深渊里的东西抓着的光,都特别烈,那些从暗处往外开的花也都特别坚强。
就那种不是只是在互相救赎,我感觉还有在一起坚韧不拔,特别勇敢,为彼此而生,就给我这么一种感觉。
但是你这些年就不是了,你这些年的画里没有光了,色调也灰了,画面特别暗,那些东西就一直往深渊里沉,越沉越深越沉越深这没什么不好的,我觉得特别好,你怎么着都特别好,我永远喜欢您。
扯远了扯远了,我呢,我就是觉得真的,枯萎的东西救不回来,只能尘归尘土归土,重生又能怎么重生呢,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他话说到这儿,还没来得及往下说,突然间,西餐厅的门就被人不是很友好地推开了。
真的不是很友好,一下子推开的,哗啦一下,挂在门上的那些铃铛的响声都急促得像在催命。
陈述厌正听周灯舟说话说得出神,这一下子,就把他的思考给拽回了现实。
他撇了撇嘴,转头无语看向这个气氛终结者。
推门进来的人是一个人来的。他戴着渔夫帽,黑色墨镜,一个黑色口罩,身上穿着黑色风衣,里边是件白色衬衫,修身的裤子把腿衬得很长,脸却是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儿都不给别人看。
身上还行,但那个帽子和全身都不搭,感觉像是从谁那抢劫过来的似的。
陈述厌一看他,就愣了一下。
愣了片刻后,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烟消云散了。
第7章 六话 那你刚才干嘛呢。
陈述厌遥遥看着那个推门进来的人,忽然感觉现实再一次变得魔幻了起来。
这也太荒诞了。
陈述厌忍不住抬了抬手,轻轻嗤笑了一声。
像是嘲讽,又有点微不可察的无奈。
周灯舟听他笑了,就回过头,见他嘴角真的还噙着笑,当即就有点不明白了:你笑什么呢??
没。陈述厌说,看见了个傻子。
是真的傻,居然以为这么一遮就能骗过交往了五年同居了三年的男朋友。
周灯舟:?
周灯舟眨了眨眼,又回头看向那个刚推门进来的人。
那人一路咚咚咚地走到吧台前,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一样,每一脚踩下去都十分用力,踩了一路咚咚响。
走到吧台前之后,他又毫不客气地一下子拉开了椅子,声音极大,刺啦一声响。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啪一下子摔到桌子上,坐到椅子上翘起了腿,看起来气场很强的样子,一点儿不像个傻子,反倒很不好惹。
看起来像闹事的,吧台里的服务生都被他吓一跳。
周灯舟:厌厌老师,你认识那个人啊?
不。
陈述厌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他垂了垂眸,漫不经心道:我不认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