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疏野很快又低下头去,但是游鹿却在那一瞬看到他涨得通红的眼眶。
游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陈疏野的身边,伸出小手牵住他放在膝盖的手掌。
游鹿经常和陈疏野一起睡觉,知道他体热,就像一个小火炉,无论春夏秋冬始终体温都偏高。
冬天的时候,陈疏野会对天生体寒的他说:小野哥哥抱着你,你就不会冷啦。夏天的时候,陈疏野又会说:鹿鹿抱着小野哥哥,哥哥就不会热啦。
可是,此时此刻,在x城炎热的八月天里,陈疏野浑身轻颤,连抓着他的指尖都是冰凉的。
蓝芝阿姨,您不要开这种玩笑哦。游鹿直直地看着徐蓝芝,总是一派天真的小脸上也没了笑,他正色说道:我们小孩听到会难过的。
啊徐蓝芝用手掩住嘴,像是灵魂突然从哪里被拉扯回来一般,她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感到震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说。
她望着身边的儿子,手臂环过他的身子,抱着他轻喃道歉:小野对不起,妈咪不是有意的,妈咪胡说的。
嗯。我知道。陈疏野的声音里有些鼻音,但是他抬起来的脸上却勾着嘴角,他的眼眸望着徐蓝芝,勉强笑道:我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
等白雪轻去做饭的时候,两个孩子自己跑去楼上的玩具房玩。
那间玩具房还是游之莱自己布置给游鹿玩的,即使他已经长大了好几岁,不再是3岁的幼童,但是游之莱还是舍不得收起来。
白雪轻看两个孩子跑上楼,她叫徐蓝芝过来帮她准备食材。两个人有些沉默。半晌过后,白雪轻靠过去,轻轻抱住徐蓝芝。
徐蓝芝放下摘了一半的菜叶子,脸趴在白雪轻的肩膀上,哭了。
她低声啜泣,压抑着声音说着:我真的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说了。我又让小野伤心了,我是一个坏妈妈。
白雪轻抚摸徐蓝芝的后背,安慰她:你是一个好妈妈,你只是病了,这不怪你,小野他也不会怪你的。她抱着自己的好友,我们都陪着你。
她任由徐蓝芝哭了好一会儿。
徐蓝芝哭够了,才抬起脸,像个小孩子一样用手背随随便便地擦着脸上的眼泪。幸好她是天生丽质,不爱化妆,现在也是素颜,不然非得变成一张大花脸。
白雪轻拍拍她的手,轻声斥道:说了不要用手摸眼睛,小心眼睛发炎。她拿了纸巾给徐蓝芝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问她:心情好点没
嗯。徐蓝芝点头,依赖地靠在白雪轻的肩上,手上继续备菜,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这次回俄罗斯,跟尼娜医生见面了吗?白雪轻问道。
徐蓝芝摇摇头,这次康烨跟着,不方便去找尼娜医生,我不想让他知道。她停顿一下,不过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她淡淡地说。
这三年,陈康烨改变挺多的,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追问你的行踪或者强迫你戴着定位手表了。我看你也愿意跟他约会,不是吗?
白雪轻以为徐蓝芝准备跟陈康烨复合,但是现在看来又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那是因为他现在没有身份能够光明正大地做这些事。但是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派人在做呢?徐蓝芝茫然地看着流动的水流,轻笑了一声,毕竟,他是没办法忍受别人脱离他的掌控的。
你是说,陈康烨让人跟踪你?白雪轻皱眉。
或许吧。不过我也不在乎,他知道也要装不知道。徐蓝芝再次笑了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愿意跟他约会就约会,不愿意就不见他。如果他嫌弃我有病,那我就远离他。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手指放在水流下,看着水龙头的水一分为二,反正,开心就好,对吧?
她扬起脸,冲白雪轻说:我现在最欠缺的,不就是开心吗?
玩具房里的陈疏野抱着游鹿沉默不语。
游鹿不知道徐蓝芝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让陈疏野难过,也不想追问陈疏野,就充当一个玩偶给陈疏野抱抱。
陈疏野呆呆地抱着游鹿。
我看见我妈咪吃药了,好多次。陈疏野突然说,下巴抵着游鹿的肩膀。
有一次,我晚上听见脚步声,下楼的时候看见妈咪一个人坐在餐厅。
当时没有开灯,但是月光照进来,我看见桌上都是撕开包装的药片,一片片随便扔着,妈咪的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突然起身把所有药都扫到地上。
那天晚上,我坐在台阶上偷偷看她喝了一晚上的酒。
游鹿被陈疏野紧紧抱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感觉他一定很难过,只能伸出手臂也抱紧他。
后来我观察到妈咪一天要吃4次药,每次都避开我,吃完之后总是呆呆站在阳台看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我每次都好害怕。
我害怕
陈疏野到底害怕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说不出来,只是有一股恐惧始终缠绕着他,让他不安。
这个恐惧,其实从很早很小的时候,就存在在陈疏野的心底,只是现在如同得了养分的藤蔓,突然张牙舞爪地在陈疏野的心里肆意生长,令他无法呼吸。
第34章 三十四
那天下午, 白雪轻与徐蓝芝带着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度过一个悠闲的下午,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中午发生的小插曲, 气氛再次变得轻松惬意。
陈疏野吃过蛋糕之后,给游鹿擦了擦嘴巴, 便拉着他跑去旁边玩。他们带了一副新的拼图, 云叔帮他们把木头框架的底板铺放在草坪上, 两个小孩直接趴着草地上,开始拼这副1000块的拼图。
白雪轻让人在桌子旁边给徐蓝芝支起了画架, 自己则靠在椅子上, 看着孩子们玩耍,连日的忙碌后, 今天难得可以休息一天。
太阳西斜,柔和的暖光照射着草坪,清风送来花的香气,一切都十分平静。
徐蓝芝坐在游家的院子里,画了一幅画。
她面前架着画架,手上拿着画笔, 望着不远处边拼图边玩闹的两个孩子和身边端着红茶杯、坐在白色藤椅上发呆的好友,不时低头用颜料勾勒着他们的影子。
时间过得很快,当太阳已经彻底隐在山后, 天色马上就要黯沉下来之时, 徐蓝芝放下画笔, 望着面前的画, 在角落添上最后几笔,才轻舒一口气。
雪轻,这幅画送你。徐蓝芝用指尖将飞起的黑色发丝勾到耳后, 淡雅的眉眼露出浅浅的笑,柔美极了。
白雪轻探过身子来看支架上那还未干透的画布,疑惑问道:怎么只有我们三个人?
徐蓝芝伸出手指头点了点白雪轻的额头,笨哦,我的眼睛只能看见你们三个人啊,又看不到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