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小姐真不打算进去?”付明隐晦笑笑,“我很有可能会喝醉,明早才出来。你不介意等一整夜?”
“付明先生真会开玩笑,祝你们叙旧愉,不用担心我,只要天一亮我自己也能走回去,你可以一觉睡到明天傍晚。”
付明笑了:“那我也祝你和孔雀相处得愉。”
他转身,背对着温寒挥挥手,真走了。
当身边唯一的人消失后,温寒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种简陋的地方真有些阴森恐怖。
两米高的灰色砖墙,拦不住任何盗贼吧?
如果真有不明的人来……她大声喊,那房间里两个喝酒的男人会听到吗?温寒想到这里,越发懊恼。
程牧云身边的人真得都和他一样不可理喻,全都在做不符合常理的事。刚才她明明认为付明会好心,顺路送自己回住得地方,毕竟他是程牧云的朋友。可显然对方只是把自己骗到这里,让她更加尴尬——
栏杆里,只有一只孔雀走来走去。
她自觉向着围栏走近一些,这是唯一在户外醒着的动物了吧?远处那些奶牛显然都睡着了,一动不动,紧挨着彼此取暖。
温寒搓搓自己的手臂,余光里有人的影子。
是程牧云。
“你找我?”他声音倦懒。
“不是,”温寒继续盯着孔雀,“我被你朋友骗过来。天很黑,又不认识回去的路,只能在这里等天亮。”可那孔雀却很不给面子,翘着尾巴几步就跑入了夜幕里。
他走近。
她避开,他又靠近。
温寒本来就被付明骗到这里,又冷又气,再被他这么逼迫着,更是憋闷,索性转过身:“你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吗?”
抬头的一瞬,她才看到他脸上的新伤口,愣住。
程牧云眯起眼睛:“怎么?表情怎么像看到了一只受伤野猫?”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不耐烦的表情。
是的,很不耐烦。
温寒因为他这种态度,也被激怒,转身就走,也不管是不是要等到天亮,也不管会走到哪里去。可她还没走出十步,就被身后人抓住胳膊,一把夹起来,也不管她的挣扎,就将她丢到最近的草堆里。
她骤然陷入。
“你骨子里的恐惧呢?”他声音低沉而挑逗,“在森林里像个小野人,等我给你带来食物的可怜呢?”
“放开我!”她被无数杂草的尖端扎得生疼。
程牧云把她的手臂向后扭去,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压住她所有能活动的关节。在他面前,她何止手无缚鸡之力,随便他一个用力就能被捏碎手腕,甚至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
最可恨得是,他还捂住了她的口鼻。
温寒的眼睛在夜色下透着幽深的蓝色,瞪着他。口鼻没有了呼吸的能力,越来越缺氧……
“人真是很可怕的动物,”他的声音忽然变轻,好像刚才的情绪都是假的,“稍有不满意,就会满心愤怒怨恨,忘记曾经真实得到的东西。亲爱的,你迁怒于我的那一刻,能不能分神想想,是谁在加德满都为你画了一整夜的莲花,在营地给你擦身,谁死里逃生还不忘让你做个完整的女人?当然,我心甘情愿,不该有怨言。”
她痛苦地眯起眼,胸口开始因为缺氧而发闷,身体下的草堆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幸好程牧云及时松开按住她口鼻的手。
她拼命呼吸着,迫不及待地补充氧气。
“或者,是我高估了你。你有冷静的自我保护能力,每次危险都能判断出是不是该相信我。可同时,也保留着女人不理智的小情绪?”
他不再说话。
看着她。
这寂静的夜里,她听到得只有自己喘息的声音,慢慢地平息。
如果不是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特别,怎么可能肆无忌惮地相信一个绑架自己的人?就是深信他喜欢自己,才会有期待,才会,在任何时候都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
配合他,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相信他,料定三个月后就会安全。
甚至开始融入他的生活环境,忘记经历过的受伤和逃命,把这当作一段“旅行”。多荒唐。
“你现在在做什么,以后要做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她终于开口,声音轻而低,“那你的过去?已经发生的那些,我想知道。”
“过去?”程牧云察觉她不再挣扎了,将身子像一旁偏了偏,给她活动的余地,他似乎很意外她问出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这个男人有太多面,她甚至无从下手去了解。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出家?”
“为什么,”他看着她的侧脸,月色下她的目光犹豫而探究,睫毛微微抖动着,他的手指从她的睫毛滑下来,一路走向她的锁骨。
是错觉?
她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
竟然会让她觉得问出这个问题很艰难。
那是一段漫长的过去。
无数经,晨钟暮鼓,青灯古佛。
温寒第一次见到的他是在藏区,但他并不信什么藏传佛教,只是在那里做准备,要进入尼泊尔。他过去十年在一个僻静之地,不热闹,为他剃度的老和尚很老了,却不肯做他师父,给了他一个法号,让他做师弟。真怕回去就只剩了被供奉收藏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