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想去厨房,站起来的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幸亏被安德烈扶助才没有倒到地上。明明夜里气温舒适,身体里却仿佛有一把火在烧,脸上温度烫的吓人,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我……没事……”
“哥哥?”
安德烈对这两个字的发音咬得很准,尾调却微微上扬,让我不免想起他初来乍到便被我引诱,然后没日没夜混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我的眼前炸开一团又一团彩色烟花,强忍着醉酒般的晕眩,不愿在如今的安德烈面前显得难堪。可他偏偏半搂半抱似的扶着我,脸和我贴得极近,连呼吸里的热气都融在一起:“哥哥?”
我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示意他扶我回去。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大约是看我实在勉强,安德烈竟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简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加上舌头发木,只好含混不清地说:“叫……小、汪……起……”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床上,将耳朵凑近我嘴边。一半的理智陷入轻飘飘的幻觉,我努力留住另一半,费力地重复了一遍,偏偏安德烈摇了摇头,一脸听不懂的样子。
我是不是忘记对他介绍护工的名字?不是让小汪夜里保持警醒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还有,我为什么会突然头晕?
没等晕晕乎乎的大脑思考出一个结果,更令人尴尬的情况接踵而至——
我勃起了。
很正常。
在半生不熟的弟弟面前勃起,对方被神志不清的我索吻,然后好心帮我撸出来,两个人厮混了整晚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很正常。
不行,我说服不了自己。
这他妈根本就不正常!
我沉着脸在厨房里找到了几个标着维生素的药瓶,其中一个被拧开了,正是安德烈坦陈自己昨晚加在水里的。
他用那双纯净无知的眼睛盯着我,小声解释道自己以为那只是纯粹的维生素b1,正好昨晚有点睡不着,才加在了杯子里。他看我半夜起床,想着帮我改善失眠,于是和我分享了这杯水。
一团暗火憋在心里,我想法也发不出。说到底,将各种药物乱放的人是过去那个任性妄为的人,而现在的他根本不记得做过这种事。
安德烈抱着膝盖坐在我身边,眼睫低垂,周身萦绕着某种难言的落寞。纹身消除时留下的斑驳痕迹印在白皙皮肤上,像只伤痕累累的小狗。
反正没做到最后一步,何必如此生气?他也喝了那杯水,神智不算完全清醒,加上想让我好受点才会这样。再说我也有错,把他当作以前的安德烈,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还主动亲了他。
我长叹一声,摸了摸安德烈的头。他别过身体,生闷气般不让我碰他,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看我一眼,不复昨日的难以接近,竟流露出一丝委屈气恼。他磕磕绊绊地用中文说:“明明是你、你先说喜欢,我才……”
安德烈说到一半,又将头扭过去,恢复了面无表情、冷淡矜贵的姿态,唯独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红晕,尤其诱人。我想起医生说他只记得十三四岁的事,可以理解为心智上尚且是个少年。
无论以前他在我面前如何撒娇痴缠,都一直牢牢占据游刃有余的身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生涩可爱的模样。
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下定决心,将他送走吗?
第226章
小汪对我说:“许先生,我带安德烈下楼走走。”
我点点头,嘱咐道:“别逛太远,在小区附近就得了。”
安德烈恢复正常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将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关在家里未免过于残忍,因此我没有限制他出去的想法,只是叫小汪跟随。
小汪答应了一声,仔细给安德烈戴好帽子口罩,尽可能挡一挡他的脸。安德烈压下帽檐,越过小汪的肩膀对我歪了歪头,有种幼稚的神气。
我忍不住露出微笑,轻声说:“注意安全。”
等他们一前一后出门,我揉了揉眉心,准备去见一位意想不到的到访者。
“……女士。”我不知道她的姓氏,只好这样问,“你突然找我,是妈妈有什么话要转告吗?”
妈妈的管家坐在我对面,大约五十岁的年纪,长相寡淡,嘴角下撇,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尽管她曾被派来照顾安德烈很长时间,我住在山间那栋别墅的时候也有过接触。但我与她一向无话可谈,对她的记忆也仅仅停留在她深深躬身时的发顶,以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再过两天,就是许先生你的生日。”管家说,“夫人无法当面为你庆生,所以我代夫人给您送一份礼物。”
我愣了半晌,像被人凭空抽了一耳光:既然如此不愿直面我的出生,何必假惺惺送什么礼物,难道是用来提醒我能活下来全靠她的奉献?
我几乎有点好笑地嘲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替我转告妈妈一句谢谢,多谢她还记得我的生日。”
“孩子的诞辰是母难日,夫人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她当然不会忘。”我说,“我出生那天,不也是她的耻辱之一么?”
管家抬头看向我,声音低沉:“许先生,你比预产期早出生近半个月,夫人在前一天上午进了产房,熬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零五分,经历二十多个小时才生下来,醒来后就问你的安危。当时她只有十八岁,本来不应该承受分娩的痛苦。你怎么能如此否定一位母亲的付出?”
我想反驳她,明明不是我让妈妈受到这种痛苦,明明我得到的只有漠视和利用,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我理解,要我原谅?
可说出来有什么用?他们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们只想改变我。
或许是见我不语,管家换了个话题:“怎么没见到安德烈少爷,他最近如何?”
“我让护工带他去散步了。”我捏了捏眉心,“他……还是原来的样子。”
“真是可惜。”管家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少爷以前多么出色。”
我忽然想起安德烈的父亲,关于他神秘的姑姑,以及hélène——没有人会比眼前这位跟随妈妈几十年的管家更有可能深入了解这些事了。
稳了稳心神,我开口道:“妈妈说过安德烈家族有遗传的精神病,要是能得到前人的病情以及治疗情况的话,说不定对他的医生有所启发。”
她说:“许先生,我知道你真的希望安德烈过得好,所以我建议你将他托付给他父亲。少爷是独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我想,他们家族一定有妥善的处理方式。”
我不敢相信地问:“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妈妈不准备管了吗?是她把安德烈搞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