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挂号的确麻烦,幸运的是我赶在医生下班前排到了。医生听我简短描述的情况,问道:“你以前有过视网膜脱落的手术,也出现过眼底出血对么?”
我点了点头,他态度和蔼:“之前给你开了什么药?”
我抿了抿嘴:“有眼药水有口服。具体名字不太清楚,都是我弟弟在保管。”
“那当时你看的医生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我低声说,“那时候……没怎么听。”
“自己的身体不上心怎么行?”
他语气里带上点责备:“仗着年轻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多重要的器官!尤其你是双眼暂时性失明,很多疾病都会引起这种情况,对此要有心理准备。我建议明天有空的话和你弟弟一起来,你做个全面检查,最好带上以前的病历。”
我讪讪的答应,又问了些关于检查的具体事项才离开医院。
坐上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报了杨沉家的位置。开了一段时间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换成公司的地址。
先去把安德烈送来的药拿上,正好带给医生看。以前的病历还在我自己的房子,明天早上去取也可以。
我靠在窗边,手指划过微信界面。
这个账号当初是为了宋澄建的,我还费心发了许多营造温馨生活气氛的内容,如今看来都只是一个个明晃晃的可笑证明。
宋澄还没有删掉我,或许他根本不屑。
我忍不住点进他的朋友圈,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发任何东西,最近一条还是我们一起过年时他拍的菜肴照片。
远处暮色被晕染成一片深紫,微弱的霞光透过厚重云层,我终于有时间静下来思考我和他的一切。
我骗了他,他未必没有骗我。
程贺云和我大相径庭的印象,宋城这个名字,他谜一样的家庭,多得是我完全不了解的过往。
我知道他为我做饭煲汤的体贴,为我敷烫伤药时认真的眼神,和我一起在深夜手牵手走回家的浪漫。在老罗的平房,扶住我的腰那一刻光落在他的脸,我以为我看见了整个光亮人间。
其实我知道的不过是那一点从指缝漏下来的爱意。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结束,而我自以为是的把他当做救命稻草,明知古怪却越挣扎越深陷其中。当时在茶馆被杨沉血淋淋戳破程贺云的事,我自欺欺人妄图苟延残喘,连当面质问宋澄的勇气都积攒不起。
不是看不见,是不想看见。
他给了我最想要的温柔,也除了温柔什么都没给我。
我还能奢求什么。
到底是我犯错在先。
到公司的时候快七点,早已没人在。整个楼层十分安静,清洁工都下班了。
我开了灯,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果然看到一个白色的纸袋放在桌上。我不想耽误时间,拿了就走,正准备按下电梯的时候余光瞥见有人匆匆走进茶水间。
“谁在那里?”我皱眉问,“都这么晚了还加班?”
没有回答,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不确定的问了句:“有人吗?我看错了?”
虽然每个办公室都要刷卡才能进,但公司保存了不少重要策划的原稿,这种事不能掉以轻心。我不放心的向前走了几步:“是不是清洁工阿姨?你不出来那我过去了——”
“……是我。”
我站在原地怔住,不敢相信的看着宋澄从那里走出来。
他神色有点无可奈何,对我笑了笑。
“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要做吗?”
“有人告诉我来这里等你。”他语气柔和,“你昨晚为什么没回来,我很担心。”
“不是你和杨沉打赌,怎么会不明白原因……算了。”我难以理解眼前情形,他的话到处都是问题,我不知要先问哪个才好,“不说这个,谁告诉你我会在这?”
从看医生到回公司取药都是临时起意,谁会如此精确的了解我的去向?
宋澄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绿色的轨迹线:“你弟弟。他把这个发给我,说你在去公司的路上,还给了我进出的密码。”
安德烈?他怎么做到的……等等。
我看向自己的手机,看不见的那段时间安德烈在我身边照顾,他有大把机会可以动它。
我说不清什么心情,充满倦意的叹了口气:“你明明可以发消息给我。”
“我说过,我想面对真实的你,不想再看到那些虚假的东西。”宋澄温声说,“但刚刚我看到你出来,又觉得这样不合适,可能会吓到你。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到了。”
“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我还不知道安德烈什么时候有你的联系方式,你见过他了吗……操,简直一团糟。”
我烦闷至极,脱口而出一句脏话。猛地想起以前善良克制青年君彦的人设,条件反射般看宋澄的脸色。
他并不吃惊,微微笑道:“我不介意。”
是啊,他不介意。君彦早就是个千疮百孔的谎言,我何必刻意贴近这个形象。
我深吸一口气:“下楼吧。”
“嗯?”
宋澄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