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几声,池岁下意识地拽住了严久深的胳膊。
门从里面锁着了,他们打不开,低声地讨论了几句,正想顺着窗户爬进来,走廊里立刻就传来了,门卫的呵斥声。
那边那几个!怎么又跑来了!赶紧给我下去!
窗户外映照进来一束光亮,很快就没了,接着是兵荒马乱的逃跑脚步声。
没事了。
池岁刚一这么想,憋回去的瞌睡就卷土重来,瞬间压得他眼皮都睁不开。尤其四周还黑漆漆的,他拽着严久深的胳膊,下巴蹭在他校服袖子上,恍惚不清地闭上了眼。
就眯一小会儿,等下要是严久深胳膊动了,他肯定就醒了。
还,还不会被发现!
想着想着脑袋就一沉,一歪,睡着了。
严久深一直等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才重新把桌上的台灯打开,回头正想说什么,一下就愣住了。
像护食的小动物一样,池岁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歪着头蹭在上面,闭着眼睡着了。
哎。
严久深微微叹了口气,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池岁的鼻子,正想要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让池岁趴桌上睡会儿。
刚动一点,池岁就皱眉,顺便还把他校服袖子扯得更紧了。
严久深不信邪,等池岁睡安稳了,不皱眉了,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池岁的头,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池岁又扯紧了些。
也就是你。严久深无奈地坐在池岁的位置上,把位置挪过来了点,盯着池岁睡觉盯了一会儿,拿起自己的习题放在膝盖上看着。
池岁拽住的是他的右手,也没法写字了,他就将就着用左手,写了几道选择题。
时间再过一会儿就要打下课铃了,严久深放下了题,转过身子,撑在椅臂上,干脆专心致志看池岁睡觉了。
池岁眼角上的疤早就好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
严久深心无旁骛地盯着池岁闭上的眸子,上次他在巷子里拦人的时候就发现了,小朋友的睫毛细密弯翘,配着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望向你的时候,能让人一下就喜欢上。
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养得很矜贵,不谙世事的小朋友。
不过接触了才知道,不是养的,是小朋友自己干净得,沾不上那些脏污的东西。
但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为什么要跟在他这样一个人身边转悠。
虽然小朋友很有自信自己躲得很好,但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他几乎无时无刻,抬头、转身、回头、都能发现小朋友的身影。
暑假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围着他转,开学了才渐渐发现了。
但还是想不明白。
其实他对小朋友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刚搬过来的时候楼下遇到一个小孩,眼睛也好看,看他的时候,还有点怕怕的。
后来他就光记得那双好看的鸦黑的眸子,别的也不记得什么了。
他爸妈说他老是带坏身边的人,倒也没错。从小到大,幼儿园开始,每次来他家里告状的家长能组一桌麻将,一起进来,声讨他在学校里做了什么什么,然后他孩子看见了,又跟着他巴拉巴拉,最后搞出了个什么什么坏结果来。
天地良心,严久深从来不觉得他做那些事哪里有问题了,他就没搞出那坏结果来。那人非要问,问完又非要学,学了弄出来的跟他不一样,还能跟他有关了?
严久深觉得自己没错,但每次都要被扯着后领,让他给他们道歉。
后来也就算了,说他影响别的孩子,那他就离他们远点,这总不影响了?
从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后来这话听得多了,也就难免偶尔自我怀疑一下。
所以起初察觉有人在他身边晃悠的时候,他置之不理,假装没看见,想着对方肯定很快就不会来了。
后来,人小朋友不仅天天来,还在最后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他总觉得,池岁是想和他说什么的。
但小朋友闭了眼,什么话也没说。
严久深止住回想,盯着池岁闭着的眼,忽然想戳两下,碰一碰。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
指腹点着眼皮,随后又向下划了几下翘弯着的睫毛。
正玩着,眼睛的主人好像是惊醒了。
无措地睁开了眼,望着近在眼前的严久深,还茫然地眨了几下眼:哥哥?
严久深率先回神,趁着池岁还没反应过来抓包他玩人睫毛的功夫,先来了个告状:醒了?你哥哥手都麻了。我一动你也跟着拽紧,我手都抽不出来。
抱着我的手,睡得更舒服?
啊。池岁低头看了看自己抱着的手臂,又看了看严久深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
没人说话,安静得让他有些不自在,于是他自己找话:舒服。
说完他自己表情就凝固了,当场愣在原地。
严久深揉了揉手臂,正在收拾桌上的卷子,闻言挑了挑眉,回过头来看着池岁:那行,晚上让你抱着睡。
啊?
犒劳小朋友最近学习努力,来把书装好准备回去严久深往常一样打开池岁的书包,正要把没写完的习题装进去。
一眼就看见了书包里的小奖杯。
池岁也看见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来,放到严久深手上。
?严久深盯着手上这个有糖果的奖杯,我是听说,艺术节的获奖详情出来了,本来想问你来着,但想着你没说,会不会是不太好的名次,我也不好给你庆祝什么的。
但你现在把藏着的奖杯拿出来,要告诉我,你拿了第一?
藏挺深啊,小朋友。严久深小心地捧着奖杯,生怕给池岁摔坏了。
池岁嚅动几下唇,轻声地说:想送给你,给你一个惊喜的呀,被提前发现了。
送我?严久深笑起来,捏了捏池岁的脸,小朋友,你奖杯送我了,你以后拿什么出去炫耀,嗯?
池岁仰起头看了一眼严久深,随后又低下头去。
拿我?严久深反应了一会儿,小算盘打挺响。
不行吗?池岁歪歪头。
行啊,小朋友想什么都行。严久深把奖杯收下,走走,赶紧回家去,给我们小朋友弄顿宵夜庆祝庆祝!
夜宵那得喝点什么庆祝庆祝,但鉴于小朋友没成年,严久深也没给池岁准备小啤酒。
后来吃着喝着高兴过了头,瞅着池岁眼巴巴的神情,严久深没能忍住,给倒了一小口出来,让人尝了尝味儿。
千想万算没想到池岁属于那种一丁点酒都不能沾的,而且还上脸。就抿了一小口,双颊透红一片,双眼也茫然地潋滟着水光。
卧槽。严久深扔了手里的酒,稳住池岁的肩膀,在池岁面前晃晃手指,池岁,池岁,看看我比的几?
池岁眨了眨眼,费力地辨认着,随后脱口而出:小兔子。
醉得没救了。
严久深宵夜也不吃了,拽着小朋友的胳膊,到浴室里擦了擦身子,拉着战斗站不稳的人,赶紧躺床上去。
收拾完了一切他才又上床,看了看池岁的情况,见人睡得安稳,没别的反应也就放心了。
但第二日起来,看见整个挂在他身上的小朋友,严久深陷入了沉思。
以后还是不让小朋友沾酒得好。
黏人。
池岁在中午吃完饭,去找了找高林遇。
为了不被池铮撞见,他特意就在高中部这边随意找了个地方,和高林遇说话。
伤?高林遇皱眉,尚文那小子一直都跟着的啊,也没遇到人找你弟敲诈勒索啥的,不可能有伤啊。
你等等,我打电话给你问问尚文知不知道那手上伤的情况。高林遇拿起手机就给尚文打电话,不知道那边在忙什么,手机响了四十多秒都没人接。
我说,姓高的,你这打电话怎么没人接啊。严久深陪着小朋友来的,就坐在树下乘凉,你不会也被骗了吧。
放屁,我昨天还亲眼看着人跟过去的。高林遇挂断了又重新打过去,这次接通了,看见没,接了。
他打开外放:喂,忙呢不,问你件事,就让你去跟着保护人上下学那个池、池铮的事。
尚文还有点懵:啥?他咋了?哥我天天都跟着的啊,不可能出事!
他哥说他手心里有伤口,你想想这咋来的,你有印象没?高林遇言简意赅。
伤口?啥伤口?我天天跟着他,那帮人根本不敢靠近他啊,哪来什么伤尚文那边沉默了一下,哦!你说那手心里的伤是不!我想起来了,我那天看他从家里出来就有了,但我头天放学看他回去的时候,那还没伤啊哥。
再说,我也不能未卜先知,冲人家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