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半仙摸了一把肩膀上的白狐狸,刚刚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这孩子是不是一直没吃饱?裴半仙摸了摸谷来宝的肚子,小孩子肠胃弱,最好不要喂豆子,他消化不了。
好的,我以后注意,以后注意。郑氏一回忆才发觉小六吃的太少了,心里更加担心了,需不需要给来宝吃点药?
不用,只要之后让孩子吃饱就好。裴半仙捏了捏谷来宝攥紧的左手,现在已经是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了。
谷来宝很紧张,生怕被这个看出什么不对来,尤其是男人肩膀上的狐狸,看着让人心里怪害怕的,那眼神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动物,反倒像个心思深沉的人。
越是紧张,他双手攥的越紧,十分抗拒裴半仙的触碰。
裴半仙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抗拒,稍稍退后了一步,视线转向旁边的两个大孩子,这是你家中长子和长女吧,起名字了吗?
谷老五憨憨的笑着,只有小名,阿大、二丫,村里孩子都这么瞎叫着...
你家小六不是起了名字?裴半仙安抚着不耐烦的白狐狸,你们要是不嫌弃,不如我来给五个孩子起个名吧。
要说这谷家村,最神秘也最厉害的,就是这北山上住着的半仙儿,大家只知道他姓裴,叫什么不知道,但他要是说谁能活到几岁,那是连时辰都不会错。
那句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的老话大家听过。
但他们谷家村的人都知道,裴半仙就能留人到五更,从阎王手里抢人也不是什么多难办的事儿,只要能够付的起半仙儿满意的报酬。
让他给孩子起名,就像是给孩子求了一道平安符一样,能保佑孩子们平安,那可是大好事。
谷老五夫妻俩立即眉开眼笑的答应,那感情好啊,我都不知道该咋谢谢先生了。
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裴半仙儿让阿大伸出左手来,沉思片刻后,你幼弟名字为来宝,不如你就叫来安吧,身为长兄,守护一家安康是你的责任。
你是长姐,不如就叫慧宁,你娘名中的慧,安宁的宁。
两个孩子得了名字,而且一听就和村里那些大狗、二柱的名字不一样,喜得连声道谢,二丫,现在也叫慧宁了,还想着弟妹们,赶紧去把堂屋的门打开。
慧宁将三个弟妹领到裴半仙儿面前,眼巴巴的等着他给弟妹们起名字。
三丫一手牵着小五,一手拽着小四的上衣,躲在小四身后,小心的看了几眼这个肩膀上有狐狸的男人,心里有些害怕。
小四比姐姐勇敢多了,看着裴半仙披散的白发和肩膀上白狐狸,不但不害怕,反而清脆的叫了一声,叔叔好!
他知道这个人,爹娘说过,北山上住着一个特别厉害的人,养了一只白狐狸,见到了要有礼貌。
裴半仙被他清脆又稚嫩的声音叫了叔叔,一颗苍老的心反而多出了一股子喜悦,人类的幼崽总是这么讨人喜欢。
他在小四额头上点了点,小四伸手去摸了摸,一脸疑惑,叔叔的手好热。
你这个小娃娃,倒是有几分机缘。裴半仙让他伸出手,你就叫来武吧。
谢谢叔叔!小四还不明白起名字的意思,但是刚刚二姐说了,这是好事,所以要感谢人家。
一旁的谷老五和郑氏两个人脸上透露着不安,小四这么瞎叫会不会惹怒了半仙儿?幸好,裴半仙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不愉,两人这心也就慢慢踏实了。
小四起好了名字,就该轮到三丫和小五了,裴半仙打量了一眼三丫,挑了挑眉,随后又看了看小五,沉默了一会儿。
旁边的郑氏和谷老五的心都提起来了,他们听人说过,北山的半仙儿能看到人的寿命,三丫和小五不会是...
好在裴半仙儿沉默的时间并不久,没有让他们夫妻俩继续瞎想下去,三丫的大名就叫慧欣,欣欣向荣,小五身子骨有几分弱,但仔细将养,未来也有他自己的一条路,就叫来明吧。
好的,来安、慧宁、慧欣、来武、来明,还不快谢谢先生。谷老五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不傻,听得懂半仙儿的意思,只要他们夫妻俩好好养,他家的六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裴半仙挥挥手,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日后若是有需要,就叫来武到北坡找我吧。说完,在孩子们的道谢声中一晃不见了身影。
谷来宝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什么?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神?还是武功?
不过他也没惊讶多久,想来他都能在另一个世界复活,还有个什么奇怪的系统,那神神鬼鬼真的存在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娘高兴,今天晚饭可以早点吃!而且,他刚刚扔出去了几粒种子!
得了裴半仙的话,郑氏可是盯着小五喝了一整碗汤,小六儿的米糊糊也特意多弄了一些,一口一口的哄着谷来宝吃完。
等到谷来宝扛不住身体本能的睡过去之后,郑氏拉着谷老五小声儿的商量起来,他爹,家里的米不多了。
先紧着小六儿和小五吃,咱们吃豆子、麦麸再掺点树皮,也能吃饱。谷老五蹲在炕边儿,手里抓着一把干草揉搓。
就是全给了小六儿一个,也就能吃半个月的,这离着播种还得好一阵子,家里总共就十二个铜钱了...郑氏坐在炕沿上,将谷老五揉好的干草捋顺。
先撑一阵子,回头我把草垫子拿到集上去卖了,找找看有没有卖奶的,羊奶、牛奶都行,不行就买一些白米,缠着家里的黍子煮碎了,给两个小的吃。
谷老五也发愁,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连他都没个主意。
郑氏看他说的笃定,哪怕知道他也是强撑着,心里也安稳了些,最近我们纺织队该结工钱了,虽说大半个月都没开工了,不过也能结一些,手里有钱咱就不慌。
他们村子里的女人到了农闲的时候,都会接一些镇上布庄织布或裁剪的活儿,工钱虽然低,还得在打谷场上冻着干活,但总归是有一份收入。
不过,这两年有些旱,地里头粮食都减产了,镇上的生意也不好做,她们今年就开了两次工,这个月也是歇了大半个月。
谷老五和郑氏一边小声儿的交谈着,一边手里不停的编着草绳,谷老五用编好的草绳再扎成结实的草垫子,他手熟,一晚上就能扎完两块三尺见方、两指厚的草垫子。
这样的一块也就一文钱,还得是镇上有人盖房子的时候才能卖得上价,其他时候不一定能卖掉。
夫妻俩正在忙碌着,东屋的几个孩子也没闲着,二丫正拿着哥哥又坏了的鞋缝补,将断掉的线头一点点拆下来,再重新缝合。
五颜六色的线像各色的蜈蚣一样趴在鞋面上,还有东拼西凑出来的各式花色的布块的鞋面,花里胡哨的混着洗不掉的灰,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家。
二丫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即将支离破碎的鞋子补好了,夜里放到哥哥的床头,哥,鞋子我补好了,明儿别穿草鞋了。
哎,知道了。来安今天穿着草鞋在山上捡了一天的柴,一双脚都发紫了,幸好慧宁给他在草鞋里缝了一层碎布头,他又一直都在跑跑跳跳,冻疮没有复发。
谷来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房梁看,他也看不太清楚,但谁让他睡不着呢。
浑身都不舒服,但哪儿难受他又说不上来,就是睡不着,只能这么瞪着眼睛看,直到抗不过身体本能的睡过去。
院子里,谷来宝扔过种子的地方,有一颗种子顽强的活了下来,成功的破开雪层慢慢冒出了头,嫩绿嫩绿的苗苗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一夜北风吹不停,嫩苗上也结了冰,但依然没有冻死,继续快速生长着,直到太阳再一次生气,飘落的雪花也暂时停止了,这棵小苗成熟了。
娘!这儿长了一颗小白菜!娘!娘!帮着二姐扫雪的小四看到绿油油的菜,口水都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