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的痛苦并不在于心爱之人的改变,而是她明知这个人的改变是朝着不好的那一方,却一面不愿相信心怀期待期盼奇迹,一面又希望自己尽快清醒。”
稷旻一句一句,落在玉桑耳中,无端抚平了那些焦躁和不安。
末了,男人眉眼含笑,温声安抚:“所以,我来帮她清醒。”
玉桑心中一阵情绪涌动,鼻酸眼涩。
她忍了忍,问:“若她因此恨你呢?”
稷旻故作轻快的笑起,偏头挑眉:“那你是怕她恨我,还是更怕她一条巷子走到黑,走到无法回头只剩悔恨?”
玉桑慢慢坐直,松开的手垂下,在案下紧握成拳。
他真的变了好多好多。
可更让她暗暗讶然的是,打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从两难局面中挣脱出来,也不想自己在意的人之间存着憎恨波及他人。
如今,她已算是置身事外,本可以什么都不想,安心看稷旻处理一切。
可是,在听到稷旻说这番话时,她竟从心底涌起一股冲动,险些脱口而出——
【倘若姐姐真的因此恨上你,我愿与你一起面对。】
在此之前,饶是知道自己对他有意,她始终没想过留在他身边。
而今她已走出来,却在这一刻,忽然想要重新走回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无论接下会面对什么,无论这一世结束后又会遇到什么,只要同舟共济,都不算什么。
真是不可思议。
玉桑心中乱成一团,仿佛分裂出无数个蹦蹦跳跳的小人各自尖啸。
它们分立阵营,一边推搡着挤到喉头的话语,怂恿她赶紧说,令一边手拉手堵在喉咙口,叽叽喳喳劝她想清楚了再开口。
拳头越握越紧,玉桑深吸一口气:“殿下……”
“两刻钟到了。”玉桑脱口而出一瞬间,稷旻笑着开口,堵住了她的话,“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玉桑紧拽的拳头僵硬一瞬,又慢慢松开,她收敛心神,乖乖离开东宫。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稷旻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如今还不是你做选择的时候,待到时候到了,你自是有机会慢慢来选。
……
玉桑到宫门时,江慈早已在等着了。
“和殿下聊完了?”江慈笑着打趣,玉桑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回道:“嗯,殿下知我陪姐姐进宫学礼仪规矩,所以问了两句。”
江慈也不奇怪,只是笑道:“在你身上,太子当真称得上细致二字。”
玉桑:“难不成三殿下对姐姐还有粗心的时候?”
江慈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几日我学规矩有些累,殿下为我备了些入浴的药草,不过我听老嬷嬷说要再搭配几味效果更好,我就不同你一道回了,稍后我先下车,备齐了再回去。”
玉桑:“我陪姐姐就是。”
“不不。”江慈摆手:“你整日陪我也累了,这点事还是我自己去吧。”
玉桑缓缓“哦”了一声,没再坚持同行。
……
行至一半,江慈下了车,接过碧桃递来的帷帽带上,对玉桑道:“快回去吧。”
玉桑在马车里冲她挥挥手,马车继续朝江宅驶去。
江慈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然后才带碧桃离开。
“东西都备好了吗?”
碧桃道:“姑娘放心,要买的东西早已经买好,回去时便可捎上。”
江慈神色沉凝:“好,走吧。”
两人拢着帷帽走街串巷,一路到了城南的茶楼。
城南一向为商旅游人出入最多之地,多数是南来之人,地段也杂,京中权贵很少到这边走动,多半是在城东。
江慈等在外面,碧桃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没多久领了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出来。
江慈遮着面,对方瞧不见她,只顾着顶她钱袋里取出的金子。
“小的看人极准,那些人虽穿着夏国服饰,吃喝习性却不同,和娘子描述的很像,这些人一个个眼神凶狠,伙计们也不敢随便搭话,不过帮他们付钱的人十分爽快,咱们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挑客不是……”
伙计自来熟,一开腔便收不住了似的。
“好了。”江慈深吸一口气,痛快给了几粒金。
伙计大喜,双手捧过,点头哈腰:“多谢多谢,娘子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那种打眼一看就能探得的,小人一定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