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出现在后面时,冬芒立刻就察觉了。
回头看去,她当即闭嘴,乖乖退下。
男人有力的臂膀抱起秋千上的人,步履稳健的回了房。
已是深夜十分,再多眼睛,此刻也该闭上安眠了。
冬芒不知太子时何时来的,刚才那些话他又听了多少,察觉到飞鹰和黑狼也在附近守着,冬芒打起精神将房门关好,也去外面守着了。
玉桑被放到床上,稷旻在床边坐下。
其实,冬芒说得一半对一半不对。
他捧了江钧这只老狐狸,的确反过来给自己数了个障碍。
而今,他也不想借用外力来逼她就范,不想让她扮着如今这个身份遇到什么不好。
但这些都不算真正的阻碍。
他的阻碍,唯她一人。近十年心魔难平,到手的江山社稷也再难抓紧。
可当稷旻细细回忆前世种种时,只记得对她惊鸿一瞥时的激动与喜悦,以及不知所起一眼认定的决心。
如果单是前世的稷旻,大概只会将这种感觉当成一眼认定的倾心。
但经历两世记忆同存的事后,每当他再想起那些细碎的梦境时,心中越发觉得,那说不定是发生在他已经遗忘的时间里的事。
所以对她,并非一见倾心,是失而复得。
稷旻忽然就不想再去追究那些如梦如幻的碎片。
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毫无意义,人得往前看,将所有精力筹划在未来。
已经发生的事,可以是教训,可以是经验,唯独不该是心结。
看着玉桑熟睡中都带着笑的脸,稷旻也弯唇。
刚才在院中,是这两世以来,他见过且可以确定的她最开心的样子。
在益州时,他带她去参加应十娘的及笄礼,几番试探,她梗着脖子说,她不需要什么及笄礼,她有过自己的及笄礼。
但其实,被大家护着捧着,用心对待着,她比谁都欢喜向往。
心口不一罢了。
凝望着她,稷旻低声呢喃:“所以,你面上不表,谈着天之骄子与蝼蚁的大道理,心里其实介意她?你与我什么话都敢说,怎得一个她,偏让你藏心里了?”
他轻轻罩住她的手,未曾用力,只碰了碰:“你不回答,我便当你认了,嗯?”
熟睡的人没有半分知觉,自然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稷旻无声的笑了。
他两手撑着床,轻轻俯身,不似往日任何一次带着情绪与欲念的索取,只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她跟你,岂是同一回事?”
“没有人能跟你比。”
……
玉桑见过应十娘的及笄礼,满以为在既定流程无改的情况下,也新颖不到哪去。
再者,及笄是女子作礼,寻常多是请有身份有地位的女长辈,不是什么宏大场面。
然而,当玉桑亲眼看着祖父为她在园中搭了礼台,宴席清单折起来有手掌那么厚时,她才幡然醒悟,这真不是一回事。
十娘及笄时,总共一套礼服,随流程加笄加服。
她及笄礼这日,东房接见亲长与友人同辈一套,行礼一套,礼毕后设宴又一套。
她合理怀疑,祖父是翻着祖宗典例,在不逾制的前提下把礼做到了极致的复杂。
唯恐这一日折腾不死她。
可是,心里那种油然而生的滋滋喜悦,是多少理智都压不下去的。
其实,这种感觉老早就有了。
在听见祖父说的那些话时,瞧见伯母为自己绑的秋千和葡萄架时,她都很高兴,是在今日攀升到了最高,调到最浓。
玉桑本没有什么亲人长辈,可有祖父与大伯母安排,前来东房见面递礼的长辈络绎不绝。
这里面,有玉桑授业恩师府上的女眷,有大伯母母家的亲长,甚至连隔壁的伯祖母都携江家女眷前来照面说话。
参加十娘及笄礼时,她只是个旁观的看客。
看着应十娘周围往来不绝的人,平静的辨析着她们的内心与用意。
而今,她依旧可以在喧嚣浮华中保持一份清醒去看往来之人。
可是,不一样,角色变换,当中的滋味便全然不同。
那是一种只有身在这个位置,成为这个角色才能体会的滋味。
见完长辈,房里已经多了好多东西。
不多时,江慈带着隔壁院的姐妹来了,还有好些玉桑没有见过面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