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文社是京城最大的文社,韩唯会来此,其他世家权贵怕是也常来。
现在她还未被江家推出去,等于还没在京城圈子内露脸,可韩唯在京城是熟脸。
且他原配病故后一直未再娶,对外还是个衷情的好男人。
若让人发现他与一女子在文社角落,她很可能会因韩唯被外人认识或熟知。
再让稷旻知道这件事……
焦虑到了一个顶点,玉桑骤然冷静,决定自己突破。
左右在韩唯眼中,她是稷旻的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今时不同往日,她用不着他,自然无需温柔小意的亲近。
玉桑拿定了主意,暗暗定神,抬眼之间,又是一番情态。
“韩大人,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在这里继续纠缠。”
面前的女人陡然转变的面孔,让人陡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刚才受惊无措的样子只是她开的一个玩笑。
但也正是她隐含挑衅的姿态,竟激起韩唯骨子里几分血性。
他这辈子,还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
韩唯亦笑:“哦?怎么说?”
玉桑直勾勾盯着他,朱唇轻动:“不是韩大人你才有忌讳,每个人都有。旁人考虑大人的忌讳,多数是处下位时必要的敬畏。那么大人处下位时,可有想过自己上头的人又有什么忌讳?”
玉桑声线柔软,忌讳二字,尾音拉得暧昧非常。
无非是暗示给他,她就是那个忌讳,是稷旻的忌讳。
韩唯眼底神色变换,笑容越发玩味。
他不是没见过满腹心计甚至有野心的女人,可看这些女人时,无论言行举止还是性情为人,哪怕有刻意伪装,依旧可以抽丝剥茧窥见端倪。
但她不同。
她作天真单纯之态时,他觉得她理当有更成熟且心机的一面。
待她舍弃天真之态表现得满腹心计时,他又觉得她这副面孔下仍有隐藏。
仅凭惯用的审视方法看她,仿佛总也看不到头。
明明她这样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求的是什么。
但就算把答案撂在心头,心中仍有一部分会作保留态度。
这一部分,是为她的出其不意做准备。
然而,韩唯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被她拿捏。
他轻笑道:“玉娘子青楼出身,能稳稳攀上太子殿下,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韩唯倾身,压低的声音的同时,也包含更多威胁:“只是不知,圣人与皇后,乃至满朝文武、京中贵女,能不能接受太子殿下有你这样一个忌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玉桑就猜到他还是会拿出身说事。
这一刻,她忽然庆幸冬芒没出现。
让她随便喊两声说两句,韩唯定会知道她如今是江家的姑娘。
再转身去将她的出身抖出来,可能她的假身份都跟着瞒不住了。
原本玉桑并不在意这个,她从没稀罕做什么江府千金。
可现在她身上还担着赌约,即便真相迟早揭开,也得等她把这件事做完,也不枉做了江古林一段时日的便宜女儿。
玉桑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拳,神情非但无惧,还露出了堪称猖狂的笑。
她不再退避着他,反倒往前走了一步。
韩唯没想她还敢再进,他动也未动,由着她走进自己的亲密距离。
玉桑微微偏头,朝着他耳畔,学他放低声线,亦注入威胁:“妾身有什么好怕的?能攀上当今太子,来日即便一无所有,也是行内身价最高,何愁前路?”
“倒是大人,益州一行已丢了大头,这时候不去找补挽回,反倒揪着我一个小女子不放,难道真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明知殿下忌讳而不顾,然后丢掉更多利益?”
韩唯终于被她逼出一丝狠色:“就凭你?”
玉桑扬首含笑,气势凛冽:“大人出身勋贵世家,也有过家室,后宫后宅之事耳濡目染也有不少。花无百日红是亘古不变之理,可当头正红的花有多毒多厉害……”
玉桑眼波流转,威胁中又添媚色,当真是一朵又毒又艳的娇花:“大人不会不知吧?”
事情渐渐变得比想象中更有趣。
韩唯细细观察着她的每一次变化,威胁淡去,宛若打趣:“所以,你就是这朵当头正红的花?”
气氛和气势都酝酿的差不多,玉桑冷冽一笑,抬手朝他肩膀狠狠一推。
韩唯眼神微动,竟真顺着她的力道踉跄退开。
前路通畅,玉桑没急着走,端足气场道:“你想试,没人拦你,不过试之前先掂量掂量,用你会失去的东西来换我失去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说完,她弯唇一笑,回他一份轻蔑,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