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此刻已完全放下忧虑,温柔耐心许多:“你说。”
稷旻:“母后已知儿臣决定,那此刻能否耐心听儿臣说一说这位江娘子?”
赵皇后微微一怔,还是点头:“你说。”
稷旻:“江古林死后,她本该被送回江家,是因出了意外才流落那种地方,好在老鸨见她颇有姿色,一直好生养着打算卖大价钱。后因益州之事,她被江古道发现,这才回到江家,接受教导。”
“她回来后,江家有意为她遮掩,只是天下无不漏风之墙,此事恐有难度。”
“儿臣不会接她入宫,但也不愿看到她因自己不能选择的命运耽误一生,所以……”
赵皇后了然:“你想替她遮掩此事?”
稷旻:“不错。倘若她的身份被有心之人利用,不止她婚事受阻,对江家也有影响,届时无论是嘉奖江古道还是树江古林为典例,效果都会大受损害,事倍功半。”
“为她掩盖过去,往小了说,是儿臣对她细心照顾力所能及的回报,往大了说,是为整顿朝中风气撇除风险也不为过。”
稷旻看似句句都关心她,可处处都关联着政事,赵皇后听来全无反驳之言。
她略略思索,正色道:“旻儿,此事你不要插手。”
稷旻微微挑眉:“母后的意思是……”
赵皇后轻叹:“你已长大,对女子动念再正常不过,难得你能分轻重,丝毫没让母后与你父皇失望,那本宫也应尽己所能助你。”
“正如你所说,树立江古林为典例和那江娘子的事须得分开,否则易被当做徇私,那你就不该插手。”
说到这里,赵皇后心念一动,问了一句:“她不知你身份时,当真对你照顾入微?”
稷旻闻言苦笑:“母后,儿臣已断了念头,你又何必再提这个来勾我心事?”
赵皇后连忙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她飞快思索,掩饰道:“本宫想说,倘若你话不假,她应当是个温顺懂事之人,吃了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归家,不该被这个耽误终身大事。”
赵皇后握住儿子的手:“你放心,本宫会妥善处理,绝不叫她身陷舆论。倘若有机会,本宫亲自为她寻一门婚事,好不好?”
她说这话时,多少有试探之意。
稷旻眼神微垂,复又抬眼,一闪而逝的黯然后,是释然的笑:“有劳母后。”
赵皇后看的分明,一时说不上是更放心还是更心疼,眼神若有所思。
同一时间,赵皇后的反应亦被稷旻收入眼中。
上一世事发后,母后毫不犹豫归咎于她一人,当机立断将她处死。
之后很多年,稷旻不止一次想过,造成这样的结果,未尝没有他的原因。
是他不懂遮掩,让她锋芒过盛。
既然不可能放开她,至少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以他对母亲的了解,想要让母亲对她改观,可以有很多方法,譬如以退为进。
但若让母亲一开始便忌惮排斥她,再想改变,会比前者难千倍万倍。
说完这事,赵皇后终于想起自己过来还有另一件大事。
“你父皇的生辰快到了。如今朝中处处多要用钱,你父皇的意思是不希望铺张大办。”
“母后知道你孝心,但孝心也得顺着他心意来,届时如何示下,你心中要有数。”
稷旻自是记得这事,点头道:“母后放心。”
……
赵皇后走后,稷旻叫来黑狼和飞鹰询问江府的情况。
两人已被稷旻的操作给整懵了。
发现玉桑并不如他们以为的那般痴缠太子时,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太子之所以将她放到江家,身处尴尬境地,是为让她知道水才能给她安稳,求着早日到太子身边。
可现在,一个咬着牙不肯低头,一个张口说从没想过接她进宫。
他们由衷的感到迷惑。
道明江府情况后,飞鹰试探道:“江娘子打听江钧,大约是想化解江钧心中不快,好顺利留在江家,可江钧食古不化,几次三番对江娘子疾言厉色,冷漠排斥,殿下……真的不打算接江娘子进宫?”
稷旻直接跳过飞鹰的询问,反问道:“她与江钧正面冲突?还将信烧了?”
飞鹰点头。
稷旻沉息静默,似在思索玉桑言行举止背后的深意。
少顷,他眼中虑色散去,眸光骤然明亮,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继而浅笑变轻笑。
飞鹰不知太子想到什么,但见他无心回答,转而问起另一件事:“陛下拒绝了追加赐封一事,殿下可还有别的法子来实施鼓励之策?”
他知道,殿下鼓励朝臣践行实务,是为给治漕挖掘更多人才。
现在第一步就受阻,殿下可能要为此费神一阵了。
稷旻眼一动,溢出几丝笑意,缓缓道:“此事不必急了。”
不急?
稷旻下颌微扬,看向殿外景致:“或许,有人能帮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