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这个身份活过一次,早已熟练,不再背负江家恩情,只剩与他的纠缠。
但他显然也不想重新经历上一世的种种,并未强迫她进宫。
若她极力想摆脱稷旻,那等着她的,未必就是现在这个舒适的身份了。
反过来,即便她真的跑了,外面的一切就真的岁月静好安宁无忧了吗?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娘子,真的能得到安稳生活吗?
自此所遇之人,皆为良人吗?还是会经历更多地不堪和颠沛?
若外面的日子真的容易,母亲为何会拼死把她送回艳姝楼?
是因为知道人心险恶,世道艰难,所以才把她送回来了吗?
母亲熟悉艳姝楼的一切,知晓罗妈妈为人,或许早已猜测,她可能会辛苦些,但定能得份安稳。
稷旻的话固然隐含夸张恐吓,但有些事,他点的很到位。
她在艳姝楼过得是送往迎来的日子,在江家学的是邀宠争宠的本事,直至进了宫,在享受中养成了个废娇娇,可能连力气活都不能干。
她所学所精,未必适用于一个寻常女子求生所需。
是她把独自闯荡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随便一个现实问题都能让她寸步难行。
如今她身上已不再背负什么,只为摆脱稷旻,就要冒着风险去闯荡吗?
玉桑惜命怕疼的本性,在这一刻渐渐凸显。
倘若没有稷旻纠缠,也不必背负江家恩情,能做个有名有份正经人家的娘子,它不好吗?
进一步说,她与江家已两清,往后若走了大运,能与稷旻彻底揭开纠缠,饶是这一世依然用了同样的身份,会不会有不同的际遇?
退一步说,稷旻根本没想让她进宫,那她的操作空间就相当大了!
离开一事可以不急于一时,先学点本事,攒点本钱,长点经验。
寻一个不会给江家找麻烦的机会再走,也更潇洒稳妥不是?
人要洒脱,但也要对自己负责呀!
“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稷旻竟然还没睡。
玉桑脑子清醒了,她不想咬他了。
她蚯蚓一般拱过去,热乎乎的气息喷吐在稷旻脸侧:“我在反思。”
她摸摸稷旻的脖子:“殿下之言如提壶灌顶,让桑桑清醒了许多,刚才没有伤到殿下吧?”
稷旻闭着眼,哼笑一声。
他信她才有鬼。
但这并不妨碍他伸手一捞,将她按到怀中:“伤了心,你待如何?”
玉桑忽然觉得他的言行举止有些油腻,心思忽然一岔,想到别处——
稷旻说她两世加起来都没活过二十岁,那他呢?
如今的他,无论秉性喜好还是言行举止,都与上一世大相径庭。
玉桑原本还疑惑,今日听了他的话才豁然开朗。
她是死的早,可他活得久啊。
难怪如今的他这么不好对付,说不准比她多活好几十年呢!
“殿下。”玉桑在他怀里歪着头,“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稷旻含糊道:“那就别问。”
不,偏要问!
玉桑凑近了些,幽幽道:“桑桑两世加起来也才十八出头,那殿下今年……贵庚呀?”
黑暗中,稷旻缓缓睁眼,想起了自己上一世死前的情形。
那些曾经极力争取的权利,他悉数放手,那些频频见到的人,也全都忘记。
他未及不惑,却如古稀老人,迷迷瞪瞪的只认一人。
“八十八。”稷旻闭上眼,随口胡诌:“大概吧。”
玉桑心中划过惊天浪涛。
八十八岁?他今年已八十八了!?
都能叫他一声太爷爷了呀!
……
次日一早,两人相拥醒来。
才刚收拾好,稷栩忽然来了。
稷旻想到什么,让玉桑赶紧出去。
玉桑也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