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霈站在黑沉沉的驾驶室内,眼皮子一抬就能看见山岚,冷月的光华打下来,散成冷冷清清的星子,落在她身上。
他定眼看了片刻,忽然探出头去,喊:“招儿!”
没一会儿。
两个招儿都过来了。
盛霈忍着笑,看山岚神情奇异地和小猫咪对视,三花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往盛霈身边蹭了点儿。
山岚抿起唇,问:“你找谁?”
盛霈一抬腿,扯开小猫咪,说:“找你。”
山岚心情缓和了点儿,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再抱起被甩开的三花放在腿上,问:“干什么?”
盛霈下巴微抬,让她看右前侧:“看见了吗?”
山岚探头,静静地瞧了片刻,刚想摇头,忽而见这无垠的海面上出现一点儿光亮,忽明忽暗,像星星一样闪烁。
夜里,海上起了风。
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那远处的光亮却始终屹立不动,像海面上的启明星。
山岚轻声说:“是灯塔。”
盛霈转过方向盘,说:“那是个小岛,上面只有几户渔民。除了灯塔,岛上还有主权碑,代表着那座岛是我国领域。”
岛上只有几户渔民,基本上意味着与世隔绝,除了偶尔到这儿中转的人,他们几乎见不到别人。
山岚微怔:“他们为什么愿意住在那儿?”
盛霈淡声说:“在国际法中,有一个确认主权归属的基本原则,那就是先占原则。自古以来,南海诸岛都有我国渔民出海、上岛的记载,后来考古发现的各种生活资料也证明了这一点,以及他们对这些岛屿进行了命名,这也是行使主权的方式之一。如今争端频发,岛上有我国居民定居,意味着主权归属。”
山岚应:“这很重要。”
盛霈侧头看她,重复:“对,这很重要。”
渐渐的,灯塔近了。
他们即将到达今晚的岛。
船靠岸后,盛霈带着山岚下船,手里还拎了几个袋子,留驾驶员和小风在船上。
小风还不乐意,嚷着:“我要和我姐在一起。”
盛霈睨他一眼,示意他老实呆着。
这是一个小岛,树木零零碎碎几棵,正中间立着几幢二层小楼,在夜里发着莹莹的光亮,极为明显。
盛霈指了楼的方向,说:“边上有几个棚子,给过路人用的,有在里头搭帐篷的,也直接睡的,这个天不冷。他们到去月光礁一定会经过这里,或许上过岛,岛上的人见过他们,我去问两句,问完回岸边吃晚饭。”
他又补充:“附近都是礁石,小心点儿。”
刚说完,身后的女人极轻地“呀”了一声,有些惊异,却没有听出害怕来。
他倏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山岚贴在一块半人高的礁石上。
昏暗中,他看不清她的状况和神情,偏偏她不说话。
盛霈蹙了蹙眉,两步迈到她边上,问:“怎么了?”
山岚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动了动脚,没用力挣扎,只诧异地说:“我被吸住了。盛霈,这礁石里有磁石吗?”
盛霈蹲下身,在她脚上打量一圈,忽然问:“你刀藏哪儿?这里不少暗礁、浅滩含有磁石,应该是刀被吸住了。”
山岚指了指左脚。
盛霈低下头,撩开她的裤脚,瞥见她雪白的脚踝。
那一截纤细的脚踝上绑着一圈黑色的束带,左侧贴着一把极短的刀,刀鞘薄如蝉翼,刀身却不轻。
他微顿,那日看她练刀,她分明用的右手,平日里她也是用右手,刀怎么会放在左边,极不趁手。
山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我更擅长左手刀。当时,我们同门五个人,一起学刀法、打铁,在刀法上,师兄们只学了几天就没了兴趣,只有师姐和我坚持了下来。师姐天赋很好,比我更聪明,学得很快,我赶不上她,所以又练了左手刀。”
盛霈握紧刀柄,小臂肌肉紧绷,一用力,将这刀从她脚踝上取了下来,而后仰头注视她,说:“招儿,你更聪明。”
山岚怔住,半晌,问:“...为什么?”
盛霈起身,瞧着她又点儿呆的小脸,一把揉上她的脑袋,直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才道:“你能想到练左手刀,并且能练成,所以你更聪明。”
他停顿片刻,低声说:“也更刻苦。”
山岚缓慢直起身,远离礁石,重新把刀放回去,低垂着眼走在盛霈身边,静了许久,小声说:“盛霈,爷爷...不是,师父从来没夸过我。”
盛霈手指微蜷,忍住想去牵她的冲动。
他敛去那点儿松散,一字一句说:“你是最好的。”
山岚抿着唇,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而后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她说:“我知道,我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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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已晚,居民们早早吃过饭,已经躺下看起电视来,路过矮楼时,能听到模糊不清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