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霈把脚步一收,回来在餐桌上坐下:“去修船,本来想修完回来,带你去看铁矿,顺便在岛上逛逛。”
山岚听着他说,慢吞吞地刷牙、洗脸。
洗得干干净净的,再抹上他拿来的那些瓶瓶罐罐,最后涂上防晒霜,那脸上的红晕褪去,又恢复那清冷的模样。
山岚坐下,掀开用碗盖着的卤粉。
清清淡淡的模样,却鲜香诱人,粉条饱满有劲,青菜浮在汁水间,绿油油的,边上还铺了颗蛋。
徐玉樵说过,岛上没有青菜。
这里的青菜都是靠补给船运的,补给船到不了,就没青菜吃。
山岚垂眼看了片刻,拿起筷子。
半晌,忽然抬眸看他,轻声说:“我会都吃完的。”
盛霈就坐在她对面,她认真专注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凌凌的目光像水一样看他,不再温柔,暴烈的海水翻涌,搅得他心脏直跳。
“...不够我再去做。”
盛霈喉间发干,一连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好点儿。
山岚鼓着腮帮子,照顾到每一根粉,嚼得细细的,咽下去了,问他:“修船,我能去看吗?”
盛霈:“能。”
山岚一听,也不和他说话了,认真吃粉,把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想拿着空碗去洗时被拦住,他拿过碗和筷子,说:“晚上一块儿洗,省水。”
“走了。”盛霈提着工具箱,“中午在外头吃。”
山岚说了句等一下,匆匆跑回房间里,用珊瑚簪子挽住长发,再戴上那顶篾帽,那雪白清丽的脸被遮挡,除了露出的胳膊还是雪白一片,和他们岛上的人也没差到哪儿去。
盛霈瞥了眼脚边的猫儿,指使它:“把人看住了。”
这只三花猫灵性得很,迈着脚步就往山岚边上来,山岚瞧瞧它,它也瞧瞧山岚,一块儿跟着盛霈往前走。
“这岛平均海拔5米,最高的地方在石岛,也只有近16米。”盛霈一边和路上的人打招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几句,“明儿看看潮水涨落,就带你去那儿赶海。不过你这身份...或许还能派上点儿用场。”
山岚戴着篾帽,听他说话像隔了一层什么,一个个音随着海风钻到耳朵里,顺着耳廓滑了一圈,像是在荡秋千。
盛霈穿过居民区,往海岸边走,随手指了指边上的椰子树:“岛上都是盐碱地、珊瑚石和珊瑚砂,长满了椰树和抗风桐。有的岛上椰子不能随便摘,一旦没了补给船,椰子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那株就是抗风桐。”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翠绿的枝叶大片大片地展开,层层叠叠地靠在一块儿,迎风而立。
最边上,还有株抗风桐新苗,矮矮的一截,扎在珊瑚砂里,顶上嫩白的叶片映着嫩绿色,像花儿一样。
山岚在书上看到过,抗风桐喜阳,抗旱,耐盐,对需要固沙、防风的珊瑚岛来说,是植被恢复的重要物种。
他们一路往海边走,还没走到海滩,听到熟悉的喊声。
“二哥!”
“姐!”
徐玉樵和小风已经在那儿了。
山岚抬头看去,他们身后的浅滩上停着着一艘木制风帆船,体积不大,瞧着是艘小船。
高耸的桅杆矗立,耀眼的阳光下,帆蓬正迎风而动。
盛霈眸光微动,问:“想上去看看?”
山岚毫不犹豫地点头。
从外面看是艘小船,上了船发现空间极大。
和古时的风帆船不太一样,是改造过的,船舷高高的,宽敞的甲板干净,东西排列整齐,驾驶舱在船尾,底下的船舱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和储藏室,没看见渔网。
山岚晃悠了一圈,问:“这是风帆船?”
盛霈“嗯”了声:“没有机动力。”
如今的航海,早已告别风帆时代。
风帆时代,渔民航海没有精密的海图、现代化的航海设备。风帆船,顾名思义,以风为动力驱使船在海上航行,这样的船,一旦没了帆,便只能在海上漂流。自上世纪50年代中期后,海上便陆续改风帆船为机帆船。
徐玉樵听到山岚的话,“嘿”了声:“一般人看到二哥这艘船,都是这个反应。没有卫星导航仪和定位仪,这船怎么开?”
他神色自豪:“不是我吹牛,除了一些老渔民,就二哥能不用任何航海设备在海上航行,只要有罗盘,这片海域,你想去哪儿都成。”
山岚微怔,说:“你有‘更路薄’?”
话音落下,船上的三个人都停下动作,朝她看来。
徐玉樵在船上那点儿好奇又冒出来了,光着脚,也不穿鞋,往山岚边上一凑,问:“你之前在船上说的那些,说是听人说的,这也是那人告诉你的?”
山岚:“是我师兄。我们去过南渚的博物馆,那里介绍了在风帆时代,南渚渔民是怎么捕鱼的,‘更路薄’就是他们的航海、捕鱼指南。”
‘更路簿’也叫航海针经,是渔民们祖辈相传的传抄本,记载了航线、岛屿命名以及航海经验。
如今发现现存的‘更路薄’有30余本。
其中“更”是指里程,“路”是罗盘的针路,指示航向,簿即为册子,即渔民们在南海航海的海道针经,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那时他们的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