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徐玉樵忍着没去看山岚,压低声音,“这姑娘,我看着怎么有点怪怪的,不慌乱不紧张,要是我亲眼看见,可不相信她是从海里捞上来的。”
盛霈掀开眼皮,无声地扫过那蹲着的女人,视线在她领口滑过,掠过那截雪白的肌肤,随即敛眸,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她是第二次被人救上来。”
徐玉樵呆住,反应了好一会儿,磕磕巴巴道:“前头有人救过她?那她怎么……出了意外?”
一个水嫩的姑娘,被救上船,却又再次掉入大海。
徐玉樵浮上一个不太好的猜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盛霈低声说:“我救她的时候,她刀不离身。而且她在海上被人救上来,不问这是哪儿,只问离南渚多远,体力比你我想得好,估摸先前在船上吃过东西。再有……她是自己跳下来的。”
他止住话,没继续说。
再有,山岚领口的扣子不像是在海里丢的,更像是被蛮力扯坏的,很容易猜到发生了什么。
但幸好,只有那一颗扣子。
纵使盛霈不说,徐玉樵也懂他的言下之意,他骂了句脏话,叹气:“好好的人,丢海里了,也不知道在海上飘了多久,还好没受什么伤。明天等快艇一到,让人把她送回去,在海上过什么苦日子。”
说完,徐玉樵去看山岚。
她低着头,捧着碗,吃得专心,慢慢吞吞的,可把一整碗饭都吃完了,探头一瞧,好家伙,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下。
“碗给我吧。”
徐玉樵本就是个热心肠,听盛霈一说这姑娘的遭遇,更心疼了,也不想再让她去人堆里走一遭,把碗筷都拿走了。
山岚缓慢起身,仔细感受了一下船的摇晃,不难受,她便扶着栏杆去看海,偶尔侧头,鼻翼轻动,闻闻自己的长发。
从侧面看,她的鼻梁极高,从眉眼到唇,一路往下,像是看见了极川的冰雪缓慢融化,清冷却柔软,似乎天将逢春。
盛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直起身,下了舱房,而后又大步迈上来,径直去了驾驶室。
期间,山岚好奇地看了他几眼,只是安静地看,不说话。
到了驾驶室,船长正翘着脚听广播。
见盛霈来,随口问:“无聊了?我看你也是无聊了,破天荒的,还救了个人上来,我还没见着,听底下小子说,天仙似的。你不能是瞧见了人家的模样才救她吧?”
盛霈一滞,难得接不上话来,他接下来的话不就坐实了人家的猜想,但都来了,话总得说:“借你几桶矿泉水,过两天还你三千斤鱼。”
船长一听,广播也不听了,把设备一关,惊异地看他:“三千斤?那姑娘是长得有多好看,我得去瞧瞧。”
盛霈轻啧一声,把人拦了:“明儿人都回南渚去了,可不得给她留个好印象吗,让人感受到我们三沙的渔民,是多么热情、淳朴。”
船长摆摆手:“拿去用,随便用,用六千斤都行。”
半小时后。
山岚蹲在甲板上,侧着脸,捧着自己的长发,轻抿着唇,唇边露出小小的弧度,眉眼间冷色消散,竟透出一股娇憨来。
徐玉樵也蹲在边上,看不到她这难得天真的一面,他握着水瓢,耐心地等着她揉出泡沫,等她停下来,不需要出声,便自觉舀起水顺着这头长发浇下。
盛霈倚着栏杆,长臂松散地搭着,耷拉着眼,盯着她片刻,移开视线,看向黑沉沉的海面。
不过萍水相逢,过了今晚就是陌路人。
盛霈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去,闭上眼听海风。
今夜的海风,与以往海上任何一晚的海风都不同,咸湿的味道里,带着香。
山岚长发到腰,洗干净头发用了整整三桶矿泉水,她拿过毛巾,不紧不慢地擦干,顺了顺发,问徐玉樵:“我要给你们什么?”
山岚知道,淡水在海上很珍贵。
徐玉樵刚刚找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先是拒绝了,但他说,这船过两天就回去,船上带的水够用,不会影响船员们的生活,她没说话,没想出个结果来,盛霈却提起桶,毫不犹豫地往盆里到,边上连热水都烧好了。
她和他们是陌生人,本不需要做这么多。
可他们却做了,她还能做些什么呢,手里的刀已经给了盛霈,在这海上,她什么都做不了。
徐玉樵咧嘴一笑,说:“不用给,这都是...”
“小樵。”盛霈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把东西收拾了,和你说几句话。你下去吹风,别进船舱,等两分钟。”
最后一句话是对山岚说的。
他们至今未通姓名。
山岚仰起脸看他,黑沉沉的眸里,透着几分安静。
盛霈和她对视几秒,忽而觉得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然,下一秒,她先起身下去了。
盛霈眉心微跳,对徐玉樵道:“等她头发干了,去拿件干净衣服给她,带她回我们那间房,晚上下网的时候你守着。”
徐玉樵愣了一下:“守着?...也对,这船上那么多男人,说不定她会害怕。行,放心二哥。”
他没多想,准备带着空桶和盆回去。
刚转身,盛霈又喊住了他。
他说:“衣服,拿我的。”
徐玉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