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梦道:“白崂哥哥送的,我瞧着比玉簪有趣,你不喜欢么?”
裴淮笑道:“那倒不是,果然有些野趣,你与他倒亲近。”
酬梦点头,心里却仍是裴淮刚才的那句“身不由己”,她叹了口气,“果然是那样,他们又有动作了是不是?王九良现在是禁军中尉,郑相又不是个励更始的人,阿翁领了个闲职,不常巡营,我也不上进,还能做什么?我听说你竟要补国子祭酒的位子,所以是因为江淮那边?”
“到底是在这里浸染了十年,可是这些事你竟看得透?好了。”裴淮了手,闻得指尖染上了些许她发间淡淡的白檀味道。
酬梦一脸欢愉,扶着髻道:“易宵是个绝顶聪明的,我与他又是至交,有时候话不必说明,听个音儿就能猜出一二了。”
裴淮一早看出罗薇这侄子不一般,深沉有城府,若非身子拖累,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却不想性情高朗的酬梦却引他为知己,“易宵?没想到你二人倒有缘——到底是我不好,把你拖了进来,你还怨我么?”
酬梦脸上的笑容俄尔散了,她的委屈一涌而上,直往眼眶中扑,却背过了身道:“怨!你可把我害苦了,我真笨,竟看不出你就是罪魁祸首,你把我带过来,又把我扔在这里十年。”
裴淮道:“怪不得见了面连‘叔父’也不叫了。”
酬梦缠着他闹,“对,我还要叫你濯缨呢,濯缨,你怎么补偿我?”
裴淮正色道:“没大没小,天色不早了,我去瞧瞧易宵。”
酬梦忙拉住他的手,问:“茶都没吃一盏就要走么?”
裴淮苦笑,抽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夜不能寐,现已不常吃茶了。”
酬梦点点头,在他身后跟了几步,目送他进了西厢,他私下常穿这样的褒衣博带,谡谡松风中过,袖边的竹纹似抖落的月色清辉。酬梦犹记得他上次离开时,她躲在他的袖子里撒泼装痴不出来,他却也不劝,只等着她在里面睡着了,褪了袍子离开了。
羡鱼牵上酬梦汗凉的手,放在手心捂了捂,“好好的暖人儿,真是可惜了。”
酬梦笑了笑,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的手也是凉的,他老了,手却依旧漂亮。”
“您还知道他老呢?明明就是能当人家阿耶的人,还这么兜搭着!老不修!”
酬梦十分落寞,扶了扶那簪子,“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他要是知道,恐怕躲都来不及,倒白挨姐姐的一通骂。”
“我不明白,栩栩,你当真的么?我最讨厌你们聪明人总是装糊涂,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的心么!”
羡鱼拿了身绛紫的锦袍来,酬梦摇头指了指隔壁那月白的,她没应,给她拆了缠在腰间的白绫,硬是给她换了那绛紫的,“过生辰做什么不穿喜庆些?你也是,白崂也是,这个屋子真是奇怪,你们都中了邪,我要去庙里拜拜,请个符纸!”
酬梦失了那撑腰的一圈布,却觉得身上凉了些,打了个冷颤,又笑道:“新鲜,和尚道人一处拜么?”
羡鱼把她往门外推去,“懒得跟你磨牙,快去那边用饭罢,刚就着人来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