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踏歌仍照常一早起来去伺候罗薇洗漱用膳。
裴淮出门时扫了她一眼,看她仍如往常一样拘谨,脸上却有些憔悴神色。裴淮因念她是个忠心的,何况适龄女子不少,他也并不想单逼着她嫁那什么太监,倒平白当了恶人。
只是家里夫人对此事态度坚决,他又不愿为个下人伤了夫妻情分,便随罗薇去了。
踏歌对罗薇说自己想明白了,心甘情愿出嫁。罗薇当下喜笑颜开,握着踏歌的手叫起妹妹来。又定了明日回国公府,如此一来,皆大欢喜,罗薇于是让踏歌下去拾行李妆点。
罗薇随后唤人将那四个乐伎叫了来。踏歌一走,他身边缺了位一等侍女,若让下面做粗活的上来,她又有些看不上眼,遂想从那几人中找个姿色上乘、心思灵敏的使唤。
虽是别处出来的人,但教些道理,给点甜头,再立个威名,也就能用了。
罗薇想着这些人放在别处养着反而容易生事端,就算是勾搭不上裴淮,跟个小厮扯上传出去也不好听,索性留在身边。
那魏王送人一为侯爷的军威,二为打探圣意,可裴淮已决定要退,便也不怕她们几个生事了。
四人虽是乐伎,却既能吹拉弹唱,又能识文断字,甚至连调香煮茶皆都能拿得出手。罗薇又问了些生活习惯上的琐事,四人皆应答得宜,她点点头表示满意,想着几个模样态度都不似一般奴仆,踏歌虽识得几个字,却毫无才情,除了忠心听话,与她也说不上几句可心的话。
日子单调,总要有个人陪。
罗薇并未直接定下人,只说让她们好生住着,随后独自回了国公府打点踏歌的事。
踏歌却没有什么心情拾,她昨晚没怎么睡,此刻疲乏难耐,便合衣躺下了。天光大亮,有些晃眼,她扯了帕子盖在脸上,又想到昨晚被柳安留着的那条帕子,嘴角轻扬。
碧纱裁的帕子,轻盈薄透,略有且风吹来便扬了一角,扫得踏歌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
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何不记得柳安?为什么不早一点?夏末起了春情,骄阳下还能翻起云雨么?渐渐的,她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事到如今,难道不是该问自己为何要记得他么?
院子里的下人各司其职,忙进忙出的,踏歌静静躺着,她困得头疼,却睡不着。到了午饭点,平日跟踏歌要好的小侍女柳桃端了饭菜来,轻轻唤她起来用饭。
踏歌揉揉额头,道了声多谢。
柳桃问道:“你还好么?昨儿我起夜时还看你这屋还亮着灯呢。”
踏歌点点头,说自己无碍,只是有些疲乏。柳桃有些羞涩,缓缓从袖子里抽出裴淮的那枚旧荷包,交给踏歌,又道:“我瞧像是男人用的东西,你还是仔细好罢,别给人看到了。”
踏歌接过荷包,随意撂在桌上了,道:“不打紧,夫人赏的,我原嫌别人用过的不干净,才给洗了,难为你细心。”
柳桃走后,踏歌就着茶挑了两口饭,却仍是没什么胃口,左右睡也睡不着,便拾起了行李。
踏歌往日无论月钱还是得了什么赏赐,也都是往家里寄得多,柜里有四季衣服各两套,几包绒线,几张旧帕子,还有二两碎银子,几只珠钗、镯子,也就没什么了。
这房间虽小,好歹也住了五年,踏歌仔细想了想,又拿起昨晚绣的那条汗巾子,往上补了个“芳”字。她已是无事可做,想到当初罗薇待嫁时每日都慌慌张张,恨不得一日多出两个时辰似的,而现在她只能靠在窗边这么熬时间,看云卷云舒,直至月上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