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母妃没有强大的家族倚靠,在深宫中早早凋零,只有他们兄弟俩在尔虞我诈中艰难寻觅一线生机。
他和兄长步步谋划,才到了如今这一步,熬过了多少生死难关,熬过了多少阴谋诡计,到如今,他怎么能看着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哥,”赵晞声音轻轻地,“你要做的事,我都会帮你。”
俊美如玉的青年,直直地站立在雕梁画栋的厅堂中,身姿挺立,一如以往。
赵曜的手颤了颤,微微阖上了眼,低声喟叹道:“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涉险了。”
家国天下,若从此以后只剩下孤家寡人,世上再无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他又怎么能独自面对剩下的几十年沧桑风雪?
他只愿景和,能在他的庇护下,过的一生顺遂安康。
*
范青瑜连喝了几次江老根据古医方熬制的药后,虽然声音还是听起来沙哑,但明显感觉自己的喉咙不再时常隐隐作痛,那种烧燎过的感受也淡了许多。
而此时,江家长子江至松也休沐回江宅探望老父亲。
幼时范青瑜见过这位江大哥几次,如今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已经不再熟悉,但却没有多少生分的感觉。
江老妙手仁心,一手教导出来的江家长子心地仁善,但在皇宫中任职的他亦有精明之处,善于察言观色,也因此能得到赵太妃的看重。
江至松一眼就看出来范青瑜心里藏着太多事情,毕竟母亲早亡、父亲战死、阖府上下葬身火海,对于这个十来岁的少女来说,过于沉重,也足以让她欢颜难展,郁结难消。
“青瑜,你每日都待在府中,不如多出去走走,感受一下盛京的独特风采,待回珲州之时,也不会觉得自己白来一趟。”
江至松尚不知道她来盛京另有目的,只是站在一位兄长的立场上为她着想。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她,“我妻妹柳绮正好平素喜欢外出赏景作画,你不如与她一起?”
江至松的话,让范青瑜心下触动,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怕被人认出,招致不必要的祸端。”
“也是,你现在情况未明……”江至松顿了一会儿,又犹豫着提起一味可以让人脸上长起并不影响身体的红色小疹子的药膏,“清晨抹上,回来时再抹去,这样在街上戴上面纱也不会奇怪了。”
至于戴帷帽,那不是更容易引人注意吗?
范青瑜和碧珠都呆住了。
江大哥,你是正统的宫廷太医,不是那些江湖野医?
范青瑜艰难地出声:“好……听江大哥的。”
江家众人尽心尽力想让她在盛京这段日子过得好过一点,这心意范青瑜不能不领。
柳绮家里是书香世家,她自小爱山水花草,时常出门采风寻找优美的景色,挥起画笔一一记录下来,诗画水平在盛京也小有名气,堪称才女。
范青瑜对琴棋书画并不精通,家中所授、自小钻研的都是从商之道,在珲州城里经营了不少红火的商铺。
其实自她初来盛京,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想着如何把生意做到这里来,想到自己另有目的,才放下了这些打算。
她虽不觉得自己会和柳姑娘有什么共同语言,但还是答应和她出去一次,以便多了解一番盛京的风物。
柳绮姑娘一袭雪白绸衣,头戴淡粉的帷帽,身后跟着一群带着画具的丫鬟小厮,仙气飘飘的,果然不负一代才女的排面。
“柳姑娘。”范青瑜对柳绮打了个招呼。她也戴着面纱,但额头上还是露出了几颗不小的红疹子,十分显眼。
柳绮将帷帽掀开了一个口子,看见她的脸也没说什么,清秀明丽的脸十分淡然:“姐夫让我带上你。”
“叨扰柳姑娘了。”范青瑜对她点了点头,心想:这柳姑娘果然人淡如菊,高雅脱俗。
“不会,跟着我就行。”柳绮应了一声,放下帷帽便要转身先走,却不妨被脚下的长裙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一旁的侍女身上。
“小姐!”“小姐没事吧?”“要是受伤了咱们还是回府吧?”
只见那雪白的佳人一边扶着侍女们站了起来,一边若无其事抖动着身上雪白的衣袍,“无碍,出发吧。”
范青瑜的眸底便染上了一些笑意。
这柳姑娘,看着态度淡淡,其实想必会是个有趣的人。
范青瑜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能看见街上的热闹摊子,也能看见有不少的乞食者。
从前在珲州城时,她以为盛京这样繁华富裕的地方是不会有流民和乞丐的,没想到今日一观,街上也不少。
她想到前不久的逆党作乱,听说盛京的百姓也被祸害了不少,幸运的人还能留下一条命,倒霉的人只能落得个人财两空。
二皇子这样桀骜冷酷的人,怎么可能会赢得民心呢?
便是他的外祖安国公,家中也敛下了无数金银珠宝,敲开书房的内壁,里面的金光能闪瞎人眼。
虽然新帝性情也颇为冷峻,但勤政爱民,对民生疾苦颇为关切,登基以来接连出了许多新政,天下百姓无不拥戴。
正出神地想着事情,马车忽然停下了,范青瑜和碧珠掀开帘子,却是看见柳家的家丁给那些流民和乞丐分发杂粮饼子。
“不要抢……”“一个个来……”
那些人吃的狼吞虎咽,范青瑜眨了眨眼,对柳小姐的看法又变了一个层次。
范府也会帮助一些流民和乞丐,不过都是收容他们去郊外或者山里的田庄里,用劳动换取酬劳,管吃管住月钱可观,都是因为范府家大业大。
而听采芙的介绍,柳家是书香门第不假,却除了贩卖书画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进项,这柳绮姑娘私房,都是她靠自己的书画挣来的。
家丁分完又迅速回到了马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驶去。
“小姐,柳姑娘也是个大善人!”碧珠收回视线,笑嘻嘻地为范青瑜整理有些褶皱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