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风却有些恨她后面的补充,将心中涌上来的失落掩下,墨眸也都恢复如常,他淡淡开口,“刚才医生不是也说了,结合目前来看,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八。”
澜溪点了点头。
薄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转身往病房方向走。
她也抬着步伐跟在后面,在临近病房时,她忍不住轻声的唤,“贺沉风。”
他推门的动作顿了下,侧眼斜睨着她。
“谢谢你。”吸了口气,她很认真的说。
贺沉风却不怎么高兴,胸腔内一阵窒闷,甚至有股邪火窜上来,可对上她的眼睛,那里面虽是澄净一片,但却也是满满真诚,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在跟他说这三个字。
似乎听到心底一声叹气,他扯唇,“他是我儿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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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手术如期进行着。
澜溪靠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墙壁上,背脊贴在上面,不时泛入的冰凉寒意让她能够大脑清醒,她身体紧绷的如同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她直勾勾的盯着门上面亮着的红色灯箱,恍惚的视线里,还重叠着先前他们父子俩被依次推入手术室的情形。
一定要没事,都要没事!
双手紧紧的握着,她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祈祷。
红色的灯箱并没有灭,但手术室的大门却被推开,躺在上面的贺沉风被护士从里面推出来,她立即迎上去。
“医生,他,他……”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此时惊惶的情绪,看着躺在上面俊容苍白,紧闭双眼的贺沉风,她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担心,手术很顺利,贺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好,术后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医生见她眉眼担忧,微笑着安抚。
澜溪点头,又朝手术室望去,扭头回来时嘴巴微张,“那……”
“孩子的手术大约还需要半个多小时左右才能结束,别担心。”医生知她心中所想,径自回答着。
澜溪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两只手交叠的扣在病床边缘,目光紧凝着昏迷中的贺沉风。
“现在得将贺先生送到病房里静养观察。”医生说完,看了两边护士一眼,随即病床再次被推动起来。
她也没有松手,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往高级病房的方向走着。
专注里没有人注意到,走廊边跑过来一个身影,脚步戛然而止,挺拔的身影被窗外的晨光照着。
程少臣嘴巴微张,似是要唤她的名字,却没有声音发出。
移动病床的滑轮在走廊的地板砖上“轰隆隆”的走着,擦身而过时,她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病床上的贺沉风,完全没有留意到一旁站着的他。
那身影渐渐远去,程少臣微垂下目光,微张的双唇合上。
小溪。
此时在心里仅是这样微微一唤,不知为何,如同刀绞,有种从来未曾出现过的感觉,强烈的攫住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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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病房里。
澜溪站在病床边,凝视着躺在上面的贺沉风,深深的,久久的。
晌午,窗外浓烈的阳光撒进来,两人的影子被映在雪白的床单上,交叠的仿佛是一个。
他现在看起来很虚弱,面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是透明的,和以往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是没看到这样虚弱的他,即便是之前感冒生病时,他依旧那样冷峻淡漠,偶尔一个眼神过来,也都是犀利的。
贺沉风……
目光微动,看向他的左手腕上插着针管,药液正一滴滴的流入他的体内。
而另一只手,平放在一旁,五指修长,指甲整洁,却很是苍白,皮肤表层下面的血管都可见,看起来很是孤寂。t3ty。
手离她的很近,只要轻轻一抬手,她就能握住。
讶异于心中有这种冲动时,澜溪的手已经朝他的探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有些畏缩,又有些抗拒。
当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干燥的大手时,病床上躺着的贺沉风似乎微微有了声响,她下意识的将手收了回去,迅速至极。
睫毛微抖了下,男人有些吃力的睁开了眼睛,眼球转动几下后,朝她看了过来,很是虚弱。
薄唇微微的蠕动,几乎无法发出完整的句子,“君君……君君他……”
“你放心,君君没事,手术很顺利!他现在在监护室里,观察24小时之后才能出来。”澜溪忙凑上前,急急的回答着他,让他宽心。
“嗯……”闻言,贺沉风也是放心了,微闭上眼睛,可能是刚刚说话太急,呼吸有些喘。
“你感觉怎么样?”见他眉心一直皱着,她有些紧张的问。
“我很好。”微微摇头,他哑着嗓子说着,可能是太疲惫,并没有再睁开眼睛。
澜溪依旧站在那里,静默的看着他的俊容,好似这是一件她现在最紧要的事。
病房里悄声无息的,只有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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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相思从外地进货赶回来,知道君君病了,急的长蹿下跳,也就是因为她在,澜溪也有时间得空回家,早市买了只老母鸡,快速收拾好之后,放在锅里面炖,另一边又弄了些米粥,用砂锅小火慢熬。
都准备好,澜溪从橱柜里拿出了两个保温桶,分别将食物弄成了两份,仔细装好之后,她换了身衣服,才从家里出来。
到了病房后,已经从监护室里转出来的小家伙还没有醒,一旁的李相思正细心的用毛巾擦拭着他的小手。
她走进去后,将手里拎着的一个保温桶放在了桌边,随即在好友暧昧不明的目光下,拎着另一个,脚步微乱的走到另一间病房。
里面例行检查的医生刚刚走出来,看到她后,点头示意了下就离开了。
她也没敲门,索性直接越过那半敞开着的病房门,朝里面走进去。
贺沉风已经醒过来,气色看起来比昨天要好许多,此时正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却被他穿的很是有型。
听到脚步声,他微阖的墨眸睁开,淡淡的看向她。
目光相交,一时间,澜溪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手术结束后,一切由逐渐恢复平静,想到两人目前的各自状态,她开始有些拘谨。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硬着头皮走到了病床边,将手里的保温桶放下,酝酿了半天才开口,“这……这是我煲的鸡汤和弄的米粥,你刚动完手术,得吃些清淡的流食,我放在这里,你想吃的时候吃。”
“嗯。”他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
待他回应完之后,澜溪没了下文,背在伸手的手互相攥着,好半响才憋出来一句,“对不起,这次君君生病,让你受苦了。”
“他是我儿子。”他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有些不耐。
顿了几秒,他又将目光转了回去,看着她问,“君君住院费和手术费,谁交的?”
他也是在昨晚护士过来提示加药费用时才想起来这件事,先前她父亲胃部肿瘤动手术,那样的小手术她都凑不上钱,还跑去管别人借,如今儿子突发这样的变故,她哪里来的钱?
“……”她抿了抿唇,不打算回答。
“姓程的给交的?”贺沉风却锐利的眯起眼睛问。
她依旧没出声,算是默认。
从君君住院后,第二天时程少臣有打电话过来,知道后,便立即赶来医院,也将正为医药费发愁的她解救出来,替她补上了一切手续和费用,又连续着在医院陪护,忙前忙后。
见状,贺沉风的眉眼瞬间阴沉了下来,目光收回,眸底一片薄凉。
澜溪杵在那里,犹豫着想说点什么时,外面有人敲响了病房门,随即是一阵高跟鞋的声响。
俩人目光同时看过去,只见一名女子穿着风衣走进来,下面光着两条腿,白白的,一晃一晃的走进来。
看到女子的明丽面容和一双凤眼,澜溪觉得熟悉,很快就想起来,先前被程少臣约去和他吃饭那次,他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个女子,想必那次在pub包厢里的也是同一个,应该是新欢吧。
女子今天穿的风衣是湖绿色的,颜色很挑人,但穿在她身上却很是贴合,淡妆衬着鲜艳的颜色,在这已入深秋的季节,显得春光明媚。
“沉风,我来看你了!”女子看到他,直接快步到了病床边,将手里拎着的各种保温桶放到一旁,“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看看哪个最和你胃口。”
“呃……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澜溪将目光从那几个保温桶上移开,低声一句,便快步朝着病房外走去。
躺在床上的贺沉风,眉心紧蹙。
眼角余光瞥到一旁女子欢快忙活的身影,薄唇扯动,冷冷吐出语句,“谁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