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终于停在了朝阳宫,云清辞冷着脸走下来,他站在宫门口,用力捏了一下手指,抬步走了进去。
一切摆设都没有改变,他却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目光情不自禁地在里面搜寻熟悉的身影。
花房里没有,阁楼也没有,正厅没有,寝卧也没有。
其他房里他不可能去。
云清辞在室外的双人椅上坐下去,又站了起来,根本坐不住。
金欢看着他不经意转来转去的身影,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还要强忍着做出一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下意识跟银喜对视了一眼。
试探着道:“君后,要不要顺便去江山殿寻陛下拿一下和离书,也免得来回跑了。”
云清辞顿时一跺脚:“对,我去找他。”
宫内不许行车,云清辞弃了马车,步履紧紧,还没到江山殿的时候,他急得很,目光看到江山殿之后,却又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他磨磨唧唧,来到了殿前的阶梯前,元宝已经看到了他,匆匆几步跑过来:“君后。”
“免礼。”云清辞道:“陛下有没有在里面?”
“陛下在,方才刚回来,正在寝宫歇息,君后是想……”
“我找他,找他有事。”云清辞提起衣摆继续行上楼梯,行到殿内寝卧外,忽见柳自如从里面捧出了一件常服,里面的白色单衣隐约带着血迹。
云清辞呼吸一紧,柳自如已经看到了他,小声道:“君后怎么来了?”
“我,我来……拿,拿和离书。”
柳自如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悲哀,他轻声道:“君后请移步。”
云清辞看了看被珠帘遮住的寝卧,慢慢跟着他来到一旁,柳自如的眼睛已经发红,道:“陛下方才又呕了血,刚刚躺下,君后,可怜可怜他,待他身子好一些,定会差人把和离书送去的。”
云清辞没吭声。
“君后啊……陛下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没有合眼,他的身子撑不住的,这会儿,真的是刚刚躺下,您看,这衣服都是方才换下来的。”
云清辞抬步朝寝卧走去,柳自如跟上来,哀求道:“君后……”
“让他进来。”里头传来声音,云清辞的脚步一顿。
李瀛,还没睡。
柳自如噤声,神色略过一抹担忧,以云清辞这些日子的表现,他担心李瀛又要被气出什么好歹来。
云清辞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伸手撩开珠帘走进去,李瀛已经自榻上坐起,他的新衣干净而洁白,乌墨般的长发披散而下,衬着那张过于惨白的脸,整个人像是被水墨浸染过。
云清辞慢吞吞地来到他面前,手指捏着衣角。
他不知道李瀛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身体变得这么差,是不是这些日子被他气得。
他是故意气李瀛的,也是故意针对他的,这是云清辞此刻不敢面对他的真正原因。
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他也是故意伤害了李瀛。
李瀛看了他一会儿,察觉到他的不安,唇间溢出一抹叹息,道:“坐吧。”
云清辞左右看了看,犹豫地去搬了凳子。
李瀛没有提让他坐在床上,任由他搬来矮凳,坐在自己面前,语气温和:“怎么了?”
“我是来……”他把‘拿和离书’给咽了下去,道:“银喜说,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我。”
“我放心不下你。”
云清辞眼睛红了,他低下头,咬了一下嘴唇。李瀛抬手,从床头端来了一盘糖酥,柔声道:“吃么?”
“你,怎么吃起这个了?”
“近来时常服药,总觉得苦,便命人拿了一盘,放在床头甜甜口。”
他前世也时常服药,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凌迟,也未见他喊过一次苦。
云清辞没动,李瀛抬手,苍白指尖捏起一块,他微微欺身,将糖酥送到云清辞嘴边,道:“尝尝,甜的。”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云清辞的心却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绞出了汁,水雾在眼中越聚越多,终究漫出,啪嗒掉在了李瀛的手上。
他不明白云清辞的眼泪从何而来,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又是哪里委屈了他。云清辞已经抬起手,宽袖狼狈地遮住了他的脸。
他的另一只手在椅侧紧紧抠着,肩膀不停地抖动,发出很轻的抽泣声。
李瀛有些茫然,他无措地坐了一会儿,把糖酥放了回去,道:“对不起。”
云清辞一听,立刻把袖子放了下来,脸上泪痕还在,表情已经染上怒意:“你又对不起我什么了?”
“……我不该去看你,我只是忍不住,我没想惹你因此纠结,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以为云清辞是因为纠结和离的事才哭。
云清辞的嘴巴扁成曲线,半晌道:“没错,都怪你,我本来,本来已经很坚定的想跟你和离了,你,你现在让我觉得,好像欠了你。”
李瀛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温声道:“是我欠你的,你就当我还你的,不必因此觉得亏欠。”
云清辞更委屈了:“你真的要跟我和离?”